溫熱的淚水順著眼角輕輕滑落,晶瑩的淚花沿著留有胡須的臉龐留下了一條條清晰可見的淚痕。在秦風趕忙整理復(fù)雜的情緒時,背后傳來了一個清脆的女聲。
“喂,老大!這個bug怎么搞。”清脆的女音里夾雜著一股溫熱的清香味,它趕著暖風猝不及防地朝秦風襲來。還沒等他完全回過神來,秦風就感覺自己挺直的后背被人輕輕拍了一下。這讓站在窗邊微微愣神的他趕快擦干了眼角,假裝恢復(fù)了正常。
轉(zhuǎn)過身來,秦風無奈地看著眼前這個裝扮靚麗的女孩兒。他心里五味雜陳,微微苦澀。盯著眼前女孩兒雙眼里的熱情,他臉上的表情仍像昨日的那般,冰河里那塊最堅硬的冰!
今天,這是第幾次了?如果自己沒有記錯的話,應(yīng)該是第6次了,今天的第6次,這個月的第132次。雖然公司里沒有明文規(guī)定說辦公室里不能談戀愛,雖然秦風的性取向也很正常,雖然對于美女,男人都樂于接受,雖然在一個公司里大家都屬于公平競爭,但是!在一棵樹上吊死的人往往不在少數(shù),恰巧,秦風早在多年前就在一棵樹上一直做著垂死掙扎,這么多年來,他的心意一直未變。
雖然,秦風對陳曉楠的心意看得一清二楚,公司里廣大男同胞對陳曉楠的心意也都看得明明白白。可他們沒誰知道,秦風的心意和愛到底藏在了哪里。
這不,就在秦風微微愣神的一個工夫,陳曉楠就悄無聲息地接近了他。不用回頭去看,秦風就知道,此刻辦公室里的單身男同胞們都站起了身子,這會兒正不約而同地眼神不善地盯著自己。出于對自身安全的考慮,如果不是自己心有所屬,再加上自己有病,秦風也許會考慮一下眼前的女孩兒,但這時的他不敢越雷池一步。
“老大,聽說你被前女友甩了啊,要我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舊的不乖,下一個更可愛。”陳曉楠無視玻璃門外的殺氣,踮起腳尖朝秦風身邊靠了靠。
“噗……”剛想著怎么找一個借口來打發(fā)陳曉楠走的秦風直接把嘴里的牛奶噴了出來,濺了旁邊的陳曉楠一身。這猝不及防的一幕讓兩人都有些目瞪口呆??諝饫淞?秒之后,陳曉楠舔了舔滴在嘴角的牛奶,笑著說了一句“我去簡單收拾一下”。秦風果斷地雙手捂著額頭,一臉的生無可戀。等到陳曉楠走出辦公室,他趕忙走過去把門閂打了死扣。
因為這個小小的風波,一整天,辦公室里的氛圍都有些詭異。在臨近下班的時候,借著上廁所的功夫,秦風借故提前下了班。他感覺他這個臨時的部門主管似乎欠缺了一點什么。
如果說自己能力出眾,但從大學(xué)畢業(yè)到現(xiàn)在,其實才不到一年半的時間。在這短短的時間消逝的流年里,他就升任了技術(shù)部副部長的職務(wù),雖然這要歸功于前部長剛被鵝廠挖走,新的項目需要有能力的人帶頭跟。但秦風的勝任也讓公司內(nèi)部的年輕人熱血沸騰,內(nèi)心鼓舞,他們似乎看著現(xiàn)在秦風就好像看到了將來美好的自己。
薪資待遇的提高,讓秦風吃得起更好的胃藥,由一開始吃的卡培他濱、替吉奧、順鉑等普通藥劑換成了后來進口的靶向治療藥物。這讓偶爾陷入回憶里的秦風,也會感覺現(xiàn)實里的一切,有些夢幻。不管是身患癌癥與擔任部門主管的現(xiàn)實,還是下一秒,陳曉楠就會突然跑進來崇拜地看向自己的眼神。
“是威嚴嗎?難道自己平時待人接物還不夠冷?還是,她其實別有用心?難道她看不出自己的星座屬土,水火不侵的嗎?”當然,想到陳曉楠的無事獻殷勤,秦風還是覺得自己猶如時時刻刻都面對著一只洪荒猛獸,這讓他常常都感覺難以招架。
“還是代碼世界里的BUG更可愛一點,肯定是的”。這是秦風摸魚提前下班后,坐在返程的地鐵4號線時,內(nèi)心里的真實想法。
下午七點十五分,時間剛剛好,掐滅腦海里的繁雜心緒后,秦風掃了幾眼車廂里的乘客,因為是下班點,車廂里或坐或站擠滿了人。即便車廂里開著空調(diào),依舊因為人數(shù)眾多,排放的二氧化碳早已超標,這讓坐在車廂里的秦風感覺有些胸悶氣短,一些煩躁的情緒就像海藻,沖他張牙舞爪。
隨著地鐵車廂慢慢發(fā)動,透過黑幕玻璃的反射光,秦風注意到車廂里有彎著腰手拿黑色中文包的中年男人,他正一臉疲憊地把頭放在胳膊肘上,倚靠在車廂的角落中;穿著水手服的中學(xué)女生拿著遮陽傘,在擁擠的人群里皺著眉頭,小臉通紅的樣子像是在用力地秉著呼吸;一名將挎包拉在胸前,懷里抱著嬰兒的婦女正在人群里左瞧右顧,像是在找個靠譜的男人可以給她讓個座兒;坐在不遠處靠著車窗穿著灰藍色工裝服的老爺爺正緊閉著雙眼,像是睡著了。
車廂里,眾人千姿百態(tài),所有人的臉上都寫滿了三個字:“我很累”!看到這些人,秦風就像是看到了自己,只不過自己可能比他們更可憐,因為不知道什么時候,他就有可能突然掛掉!
“聽說,胃癌的存活期有5-7年,這樣算的話,自己還有好幾年的時間。”從眾人的表情中抽回眼神的秦風又想到了之前在網(wǎng)上查到的有關(guān)癌癥的資料,不過關(guān)于健忘癥的信息,他沒太過在意。
時間到了下午7:30,隨著車廂來回幾個車次的???,車廂里的眾人來來去去。隨著時間,整個空間漸漸變得寬敞了許多。在秦風想著晚飯吃點什么的時候,“平安故居”站次??康穆曇魝鱽?,隨著車廂門打開,從外面走進來幾個少男少女。
從繁雜的心緒中回到現(xiàn)實的秦風抬頭掃了一眼打開的車廂門,他注意到進來的是一個男生和兩個女生,看樣貌都還是高中生的樣子。
微冷的燈光下,男生穿著黑色風衣,灰藍色做舊牛仔褲,印有耐克的運動鞋在車燈下一塵不染。額前微卷的頭發(fā)遮擋住了他那一雙略顯憂郁的雙眼,隨著車廂門關(guān)閉,這雙憂郁的眼睛掃視了一圈車廂后眼里飄出了一絲不耐。興許是沒能找到自己喜歡的座位,所以男生顯得心情不佳。此刻,背著吉他的他只是抬起右手緊了緊右肩膀上的黑色跨帶,隨后一個轉(zhuǎn)身的動作,他側(cè)著身子像是一只孤零零的老樹般倚靠在車廂的角落里。
緊靠在男生身邊的兩個女生一個身材高挑,留著黑直長發(fā),上身穿著一件休閑寬松T恤,下身穿著露出白色腳踝的黑色緊身褲,運動鞋的耐克標志顯然和男生的像是情侶款。仔細看去,秦風才發(fā)現(xiàn)這個酷酷的女生和背著吉他的男生都打著耳洞,耳釘?shù)臉邮娇粗袷乔閭H款。潮酷女生身邊的女孩兒身材嬌小,扎著一束馬尾,額前留著一抹流蘇,穿著一件碎花連衣裙,兩只手緊緊地握著車廂扶手。
“難道是一個樂隊的男女朋友?男生是吉他手,女生是主唱。”看著戴著情侶款耳釘?shù)哪猩团?,在秦風的記憶里,這種情況在大學(xué)里是常有的事,他依稀地記得,大學(xué)那會兒,隔壁班的葵花樂隊里,男主唱和女吉他手就成了情侶。
“顧小涵,要我說,你就不要那么喪了好不好?!整天黑著一張死魚臉,我都沒心情恰飯了啊……”潮酷黑長直女孩兒一邊拉著扶手,一邊抬手拍了拍身邊嬌小女生的肩膀,嘴里的話拖長了鼻音,話里帶著一絲怨氣,像是怒其不爭,哀其不幸。
聽到黑長直女孩兒嘴里的話,嬌小女生大大的眼睛里瞬間有了霧氣,這股潮濕的霧氣隨著車廂的晃動迅速猛烈地蒸騰起來。
看她這個樣子,黑長直女孩兒有些無辜地看了看吉他少年。
“張靜雯,我早就跟你說過了,不要提這一茬,你非要提,把小涵搞哭了你來哄嗎?每次都這樣!”背著吉他的少年盯著名叫張靜雯的少女眼神鋒利。
“一鳴哥,你別說靜雯姐了,她也是為我好。都怪我不好,非要喜歡那個混蛋。明明出軌的是他,明明是他傷害了我,明明是他背叛了我和他之間的感情。為什么難過的卻是我。是我太傻了,不怪靜雯姐。這幾天都是她一直陪著我,所以她沒有時間好好好陪你。對不起!嗚嗚……”名叫顧小涵的少女說著說著就落下了眼淚,緊接著一串串晶瑩的淚花像是串成線的珍珠般瞬間掛在了一張粉嫩清秀的臉頰上,它們順著臉頰好看的弧度“簌簌”地往下落。
“小涵,小涵,我的小祖宗,你就別哭了。要是你哥知道我沒照顧好你,肯定會先收拾我再去收拾那個小癟三?;厝ノ揖驼夷愀缛ィ屗胰撕莺葑嵋活D那個該死的混蛋。這家伙就是欠收拾,你倆沒在一起的時候,我就看他不順眼了,早就想收拾他了。”一開始保持著冷酷人設(shè)的陳一鳴立刻走到顧小涵身邊,他彎著身子在女孩兒耳邊軟聲細語地說。他想幫顧小涵擦掉眼淚,可又覺得有些不合適,急得他忙用眼色直瞟身邊的黑長直女孩兒。
“是該好好收拾收拾!那個家伙在《光遇》里把了不少單純的妹子,這都是我閨蜜告訴我的。而且他還添加過我微信調(diào)戲過我,早就知道他是一個花心大蘿卜。當初我和小涵說的時候,小涵還不信我。”黑長直女孩兒-張靜雯,她像是秒懂了陳一鳴掃過來的眼神,徑直走到顧小涵身邊。她用纖細的手指溫柔地擦掉了顧小涵臉頰上的淚珠,隨后直接大大咧咧地摟住了少女的肩膀,一臉的義憤填膺。她這一突然的溫暖舉動,讓溫婉且嬌小的顧小涵瞬間紅了臉頰。
“我屮,我自己竟然差點被綠!?”站在兩位少女身邊的陳一鳴聽到張靜雯提到這一茬,這讓第一次聽到這個的他氣得臉色發(fā)紫,鼻孔冒起了白煙。
“要我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舊的不乖,下一個更可愛。”黑長直女孩兒,長著瓜子臉的張靜雯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她低下頭在顧小涵精致粉嫩的耳邊輕輕地說。說完,還用挑釁的眼神看了看陳一鳴,這讓背著吉他的男生有些尷尬地摸了摸后腦勺,訥訥說不出話來。
“……”無心關(guān)注這些少年少女情情愛愛的秦風還是在不經(jīng)意間聽到了這句話,這讓坐如木樁被迫吃瓜的秦風有些無語。他想到了辦公室里陳曉楠說過的同樣的一句話。
難道現(xiàn)在的年輕人都這么open了嗎?是他們思想太前衛(wèi)還是自己真的out了?難道這是時代在進步,唯獨他自己悄悄向后退?
“去TMD的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下次自己出門之前,一定要好好看下黃歷!”這是盯著少男少女聊天時的秦風心里的唯一想法。
正在秦風想好回到公寓后,到附近的蜀大俠火鍋店吃個熱辣的火鍋壓壓驚時,一個身影帶著一股涼風突然站在了他眼前。
“喂,大叔,你好呀”!清脆酥麻的女聲里似乎透著一絲驚喜,還帶著意外。
聽到這聲清脆的女聲,秦風呆呆地抬起頭來。當他默默地收起被迫吃瓜的心情看向眼前女孩兒時,他有些驚訝地張大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