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鶴雪點點頭,微笑。
“難得出來一趟,順路去鋪子里頭瞧瞧?!?br>
“鋪子里現(xiàn)在有一筆大買賣,我不大放心,得過去囑咐幾句。”
陳子理心思微動。
“夫人,中饋現(xiàn)在不是在老夫人手里嗎?”
怎么江鶴雪還要親自去鋪子里呢?
這鋪子不會是偷偷開的吧!
江鶴雪看了看陳子理,神色平靜。
“陳家的中饋是在老太太手里,不過這鋪子是我的嫁妝。”
“天底下沒有哪個媳婦,會將自己的嫁妝交給婆家掌管的?!?br>
“都是自己經(jīng)營,往后留給自己的子女傍身?!?br>
只不過,她在這方面做得并不好就是了。
雖然鋪子的盈利還是交給她,但陳桓給她推薦過好幾個管事的,她也都任用了。
前世,直到死前江鶴雪才知道,那些人都是陳桓外室們的親戚。
她收到的銀子,根本就不足數(shù)。
那些鋪子經(jīng)營狀況,明明是越來越好的。
可是她每年收到的銀子,變化卻不大。
前世江鶴雪忙著打理侯府賬目,根本沒時間留意自己手里幾百兩銀子的變化。
現(xiàn)在不是這樣了。
她有得是時間,來收回本就屬于她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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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鶴雪最先到的,是一處糧油鋪子。
管事的張掌柜見江鶴雪親自來了,連忙一路小跑著出來迎接。
江鶴雪示意孩子們跟在她身后,一起進了鋪子。
“最近這段時間,鋪子的狀況還好?”
張掌柜喜盈盈地點頭。
“正是,外頭都知道這鋪子是夫人您的嫁妝,都愿意來這兒采買。”
江家是不做那等薄利多銷的生意的。
凡是江家的鋪子,價格都不便宜,但是貨物的品質(zhì)也極好。
比如他這糧油鋪,賣的糧食和油的品質(zhì)都是上上等。
前來采買的也都是大戶人家。
江鶴雪點點頭:“賬本子呢?”
張掌柜連忙從柜臺上拿起賬簿來,遞到江鶴雪手中。
“您請過目?!?br>
江鶴雪要查賬,他是不怕的。
畢竟,這賬本是他自己一筆一筆親手記的。
保證里面的賬目都能對得上。
只不過,每一份貨物的成本和利潤,都不是那么準確就是了。
他心里清楚,雖然他是陳桓外室的親哥哥,但如果出了事,陳桓根本沒法從江氏手里保下他。
所以,他絕不能讓江氏看出紕漏來。
每一筆賬目改的都不多。
但一年下來,他也能從這里面弄個幾百兩銀子。
江鶴雪大致看了賬本,沒看出什么紕漏。
雖然有幾處計算錯誤,但憑這一點小錯誤,還不足以將張掌柜趕走。
張掌柜原本就是個賬房,做假賬是一把好手。
這是他吃飯的營生,也關(guān)系著他的前程性命。
張掌柜不可能會馬虎到,明面上擺著的賬簿都能查出問題。
畢竟,年末官府收稅,也是要來查一遍的。
就算是她,也無法雞蛋里挑骨頭,從賬面挑出問題來。
想來,張家這也是家學(xué)淵源。
陳子瑯和陳子理,就是張掌柜的親妹妹生的。
陳子瑯心思縝密,善于謀劃。
陳子理貪財吝嗇,斤斤計較。
這兄弟倆前世一個謀財一個害命,把江家禍害了個抄家滅族。
這一世,她會原樣奉還的。
——就從把張掌柜從鋪子里趕走開始。
江鶴雪略略翻了一會兒,就把賬本還給了張掌柜。
“你是個穩(wěn)妥人,這些鋪子里,我最放心的就是你這里?!?br>
“不過話雖如此,有些事我還是要吩咐幾句?!?br>
“今年比往年雨水多,糧食收不上來,價格漲了不少?!?br>
“零賣的糧食價格,可以跟著漲一漲。”
“不過,咱們鋪子頗有幾個有身份的主顧,這些主顧的府上是不可漲價的,知道了么?”
張掌柜愣了一下,人有些發(fā)蒙。
“夫人,這是怎么話說的?”
憑什么糧食漲價了,他的售價卻不準漲?
這不是越賣越賠嗎!
那些大主顧都是家大業(yè)大的,幾百斤的糧食,只夠人家上上下下一天的量。
雖然那些主顧家里,多半也都有園子,能給自家供糧,但品質(zhì)反倒不如他家鋪子里的。
所以,凡是正經(jīng)主子,都吃江氏鋪子的糧,只有底下人,才吃莊子里的糧。
眼瞧著就是下糧的時候了,他正琢磨著怎么漲價賺一筆呢,沒想到江鶴雪給他來了這么一手!
不漲價,那就要倒賠錢。
鋪子里有盈利,他才有揩油的可能。
如果鋪子里賠得分文不剩了,他還去哪里中飽私囊?
張掌柜急得頭上冒了汗。
“夫人,這怕是不合適吧!”
江鶴雪神色平靜,站起身來。
“你別管,我自有道理,橫豎不與你的月銀相干,照我的吩咐去做就是了?!?br>
說完,江鶴雪便帶著其他孩子上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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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上,陳子理猶豫再三,還是鼓起勇氣,看向江鶴雪。
“夫人,糧食進價漲了,為什么賣出去的價格要不變呢?”
“這不是吃虧了嗎?”
江鶴雪看了看陳子理,神色平靜。
“你知道,江家鋪子里往來的大主顧,都是什么人家么?”
她大略給陳子理舉了幾個例子。
“瑯琊王氏、福王府、永定郡王府……”
“這樣的人家,上下人口是不少的,平日里人家來采買,已經(jīng)在鋪子里花了不少的銀子了,偶爾向人家讓一次利又如何?”
“況且,那些人家都是有自己的莊子的,今年的收成狀況,各人心里都有數(shù)。”
“我按平時的價格賣給他們,是給他們送人情,圖的是以后?!?br>
“只要這生意能長遠地做下去,有多少銀子掙不來?為何非要計較今年的銀子呢?!?br>
“再者,糧食調(diào)配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那些人家都是早早地定好了要多少糧食,來鋪子里寫了合約的?!?br>
“這會兒給人家漲價,那就是冒著毀約的風(fēng)險?!?br>
“與其為一點小利而毀約,不如舍小利換人情?!?br>
“京中士族盤根錯節(jié),用得著人情的地方多了去了,有能給豪門貴胄賣人情的機會,難道要白白放過?”
“別看人情輕于鴻毛,將來要是遇了事兒,人家一句話的分量,比咱們鋪子里一年的利潤都重?!?br>
江鶴雪說完,陳子理點點頭。
雖然他喜歡銀子,但也覺得江鶴雪說的有道理。
正所謂王權(quán)富貴,要先有權(quán)才能富貴。
江家已經(jīng)夠有權(quán)勢的了。
連江鶴雪都要巴結(jié)的人家,肯定是權(quán)勢滔天。
跟這樣的人家處好關(guān)系,對他以后也有幫助。
陳子理點點頭。
這個道理連他都明白,他相信舅舅也能想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