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項(xiàng)南侵，時局動亂，
妻子沈晚舟以女子之身，力挽狂瀾，
戰(zhàn)勝歸來，卻身懷六甲。
旁人笑我，暗藏譏諷。
我再也不能自欺欺人。
---
妻子沈晚舟在外作戰(zhàn)兩年，終于得勝歸來！
我得知消息，早早在將軍府門口等待。
直到日頭西落，那道日思夜想的身影終于出現(xiàn)在我的眼中。
我下意識揚(yáng)起笑。
可下一秒，瞬間臉色大變。
視線下移，落到沈晚舟微微隆起的腹部，我笑意僵在臉上，瞳孔猛然收縮！
兩年不見，沈晚舟更顯英姿颯爽。
只是下馬時，一只手小心地?fù)嵩诟共俊?br>
她見我神色愣怔，只冷淡地瞥了我一眼。
我回過神來，下意識想向前一步，卻被人伸手?jǐn)r住。
七皇子陳嘉佑摟著沈晚舟，姿態(tài)親密：“晚舟，你小心點(diǎn)?！?br>
他打量我一眼，神色有些無奈：
“晚舟已有身孕，這才來得慢些，叫你久等了?！?br>
看著陳嘉佑與沈晚舟毫不避諱的親密言行，我心頭的巨石轟然落地。
果真如此！
晚舟她、她懷了七皇子的孩子！
我一時間心頭劇震，不知所措。
沈晚舟瞥了陳嘉佑一眼，帶著些許笑意：“行了，我還沒那么嬌弱?！?br>
她轉(zhuǎn)頭看向我，不悅地皺眉：“快讓開吧?！?br>
陳嘉佑給身后下人一個眼色。
那人狠狠地撞了我一把，口中卻謙卑道：
“將軍回府，還請裴大人讓行?！?br>
我暗暗吃痛，卻無心計(jì)較這些。
只是緊緊地看著沈晚舟的背影，神情復(fù)雜。
晚舟她又懷孕了......
而且看她低頭時滿含柔情的模樣，顯然滿心期待這個孩子。
可她明明說過，自己不喜歡孩子......
兩年前，沈晚舟曾懷孕過，那時我欣喜若狂。
可沈晚舟卻神情冷傲：“我向來厭惡哭哭啼啼的孩子?！?br>
“叫我給你生孩子，你也配？”
她喝下落胎藥，抹干嘴角，隨手把湯碗扔在地上。
“嘭”的一聲，碎片四濺。
就像我的心，被踐踏得支離破碎。
可有什么辦法？
我還愛著沈晚舟，擔(dān)心她氣極傷身，只能強(qiáng)撐著安撫：“我沒想過利用孩子對你怎么樣，你不喜歡孩子就不生，一切隨你......”
“只求你，別傷了自己?！?br>
我聲音發(fā)顫，低不可聞。
聞言，沈晚舟深深看了我一眼，轉(zhuǎn)身離開。
那日不歡而散后，不久沈晚舟便被皇帝派出去對戰(zhàn)黨項(xiàng)。
我留在京城，為她打理家宅。
每每夜深人靜，輾轉(zhuǎn)難眠時，我總是會想到沈晚舟。
然而絕大多數(shù)的回憶中，她總是一副嫌惡、冷漠的臉色。
那些誅心之詞像尖刀在我心口攪動，痛到麻木。
我沒想到曾經(jīng)口口聲聲說厭惡孩子的人，現(xiàn)在卻對腹中的孩子滿懷愛意。
想來，這是愛屋及烏吧。
她和七皇子陳嘉佑自幼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若無意外，他們將順理成章地定情、成婚。
然而，天有不測風(fēng)云。
沈晚舟的父親原是聲名顯赫的大將軍，居功甚偉。
他卻被人當(dāng)眾揭發(fā)虛報(bào)戰(zhàn)功，甚至不惜殘殺數(shù)百名無辜百姓。
揭發(fā)者撞柱以證清白，在場眾人嘩然。
皇帝震怒，下令徹查此事。
結(jié)果卻不了了之。
京城眾人如何不明白，若真無此事，何必遮遮掩掩？
皇帝不過是看在沈老將軍勞苦功勞、且滿門忠烈的份上不愿傷了天下將士的心。
甚至明升暗降，把沈老將軍留在京城。
一時間，原先深受百姓敬仰的沈老將軍成了京城眾人非議的對象，更有說書者指桑罵槐，編成段子，傳遍陳國。
沈老將軍雖勇武，卻訥于口舌，不善爭辯。
最終積郁成疾，不久撒手而歸。
那年，沈晚舟才十二歲。
三年后，黨項(xiàng)大舉南侵，偌大個陳國居然無人能與之抗敵，屢戰(zhàn)屢敗。
京城人人自危。
終于有人想起沈家。
可沈家男兒皆為國報(bào)忠，血濺沙場，沈老將軍早已含恨而終。
只剩下一個沈晚舟。
眾人滿心絕望，甚至在想若是沈老將軍還在，外敵怎敢入侵？
然而偏偏是沈晚舟，在大廈將傾之時，以女子之身力挽狂瀾，打退了黨項(xiàng)。
一時間，“沈晚舟”之名響徹陳國。
然木秀于林風(fēng)必摧之。
或者說，因?yàn)樗桥?，遭受了更大的惡意?br>
沈晚舟力敗黨項(xiàng)，凱旋而歸的那天，舉國歡慶，百姓夾道歡迎。
在晚上的慶功宴上，她卻遭人下藥欺辱，想以此污她名聲！
當(dāng)時我為太子幕僚，有幸參加宮宴。
時隔多年再次見到沈晚舟，我心中激動異常。
見她腳步虛浮地被人攙扶下去，心中生疑，當(dāng)即跟在他們身后。
危險(xiǎn)關(guān)頭，我當(dāng)機(jī)立斷出手救她。
然而離開時，恰巧被一群宮女撞見。
人人都道沈晚舟和我二人在宮中情不自禁。
被人發(fā)現(xiàn)時，衣衫凌亂、面色緋紅。
皇帝聽聞此事，不因我們“穢亂宮闈”大怒，反而爽朗大笑：“沈?qū)④娔伺泻澜埽覑鄹液?，自然與世俗女子不同。
既然你二人有情，那朕便做主賜婚。”
我們甚至都來不及阻止。
皇帝金口玉言，說出的話怎么能改？
不過......
我轉(zhuǎn)頭看著神色清明些許的沈晚舟，心跳加快。
這算是陰差陽錯吧......
沈晚舟接了旨，看我的眼中卻透露著尖銳的嫌惡。
我頓時喜色全無，笑意僵在嘴角。
成婚那日，沈晚舟更是毫不掩飾對我的厭惡，直接把我趕出院子。
此后我一直住在將軍府的偏僻小院里。
我與她雖為夫妻，卻如陌生人。
與之相反的是，沈晚舟雖已成婚，卻常常與七皇子陳嘉佑結(jié)伴游玩、打獵射箭。
皇帝不悅，曾在一次皇宮宴上笑罵陳嘉佑：“沈?qū)④娨褳槿藡D，你怎可如往常一般胡鬧？”
他在說陳嘉佑，何嘗不是指沈晚舟？
然而沈晚舟不卑不亢道：“微臣雖為女子，卻能征戰(zhàn)沙場，與男子無異，何須為世俗綱常束縛？”
“哦？”
皇帝眼神微瞇。
“那你與裴卿同朝為官，該如何稱呼？”
“在外稱官階，對內(nèi)論夫妻?！?br>
皇帝大笑，轉(zhuǎn)頭對我道：“裴卿夫綱不振啊?！?br>
聞言，眾人應(yīng)聲而笑。
沈晚舟冷冷地看過來，面無表情。
我心中微沉，暗暗不妙。
皇帝乃世間至尊，怎可忍受他人忤逆？
當(dāng)夜，我在小院獨(dú)自飲了一夜酒。
第二日就去找太子辭行。
太子詫異：“這可是你寒窗苦讀數(shù)十年才得來的一切，不可惜？”
自然是可惜的。
但我知道，人生有舍有得，端看抉擇罷了。
那時在我心中，一切都比不得沈晚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