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露明白她的意思:“您嘔血那晚老爺就來過了,姑娘放心,老爺在您床前守了一整夜,聽大夫說您這是害了心病,便說豁出這張老臉也要求皇上退了這門親事,就在方才已經(jīng)進(jìn)宮去了?!?br>
楚晏兩家這門親,是皇帝御賜,目的是緩和文武大臣間日益緊張的局面。
原本晏家沒出事前,也算得上門當(dāng)戶對,可如今晏家遭難,父親定是以為她不愿嫁才吐血昏厥。
“來人,備車,我要見爹爹……”
楚若顏起身又是一個(gè)踉蹌,玉露趕緊扶住她:“姑娘莫急,等老爺下朝定會過來看您的?!?br>
“那就來不及了!”
夢中父親從未得罪過晏錚,最后卻被他活活逼死。
只能是因?yàn)橥擞H!
她深吸口氣強(qiáng)撐著往外走,正好碰上楚忠過來:“大姑娘,您怎么出來了?身子可好些了?”
楚若顏盯著他手里的馬鞭:“勞煩楚忠大哥送我一程?!?br>
京城大街上,馬車一路疾行。
楚若顏靠在車璧上休養(yǎng),聽到外面斷斷續(xù)續(xù)的嗚咽聲。
“晏大將軍……”
“英靈不滅……”
她掀開車簾,只見沿街一片素白,不少百姓穿著孝衣在燒紙錢。
玉露輕聲道:“這些人想是知道姑爺……晏家軍要回來了,所以提前給他們送行?!?br>
楚若顏抿唇,晏家在大盛百姓心中,就是戰(zhàn)無不勝的神話。
如今神話雖滅,可那份敬重刻進(jìn)了骨子里,她若同他們說晏家會反,會有人信嗎?
不一會兒功夫,馬車駛到宮門前。
朝臣們正在整理冠袍,楚若顏一眼就看見楚國公的身影:“父親!”
她這一聲叫得周圍官員全望過來,楚淮山也看見了,疾步過來:“顏兒,你怎么跑到這兒來了?”話落瞧她臉色蒼白,又斥,“真是胡鬧!你身子還這么虛,怎么能出門見風(fēng)?楚忠玉露——”
不等他將責(zé)罰的話說完,楚若顏忙道:“與他們無關(guān),爹爹,是女兒有話要同您說!”
“有什么話回家說去,若是擔(dān)心你的親事,那就不用說了!”楚淮山摁住她的肩膀,沉聲道,“這門親事本就是皇上御賜,也沒問過你的意愿,現(xiàn)在晏家出事,為父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你嫁過去,你就放寬心吧!”
楚若顏聽得鼻尖發(fā)酸,這些年,父親為她犧牲良多,續(xù)弦都娶得亡母的妹妹小江氏。
到如今,還要為她頂撞上意……
楚若顏眼底泛紅:“爹爹,女兒想清楚了,這門親事!”
還未說完,一匹快馬疾馳飛來,馬上士兵連聲高喊——
“晏家軍還朝!晏家軍還朝!”
眾人回頭。
長街盡處,白幡涌動。
一個(gè)年不過二十的青年身著孝衣、頭綁孝布,坐在馬背上緩緩行來。
他身后隨了七輛馬車,每一輛上置棺槨、覆白布,涌動的白幡獵獵作響,人群中也不知誰說了句“晏大將軍他們回來了”,頓時(shí)砰砰之聲不絕,竟是沿街百姓依次跪倒。
“不是說還有幾日嗎,怎么提前到了?”楚淮山嘀咕兩句,拉著楚若顏避到一旁。
可楚若顏不自禁地往前走,想再看得清楚些……
那坐在馬上的人,果然和夢中一樣,眉似利劍、目若點(diǎn)漆,可他的眼睛是冷的,周身死氣沉沉,更像從地獄里爬出來的厲鬼。
他一路行至宮門口,勒馬,翻身——
砰!!
身子重重摔落,雪白的褲腿頓時(shí)染上鮮血。
男人面不改色,朝著宮門方向朗聲道:
“晏家三子晏錚,攜父、母、兄、弟六人,并十萬晏家將士,還朝!”
最后一字落下,身后馬匹齊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