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zhèn)上離得遠,因而回來時已是黃昏。
隔壁家大兒子正巧去鎮(zhèn)上賣貨,便用牛車順路將我載了回來。
下車時,正巧對上了門口那雙黝黑的眼。
我同對方道了謝,拎著東西朝沈確走去。
他板著臉,不知又在生什么氣。
不過我沒打算去哄他,上頭只說留下他一條命,可沒說旁的。
我也沒那么多閑情逸致去哄一個壯漢。
我將懷里一小包牛皮紙袋包裹的東西丟到他懷里。
沈確愣了一下,困惑地望向我。
“蜜餞?!?br>
“藥挺苦的,你留著吧?!?br>
他眸光閃了一下,語調了有些不可置信,“你,給我?guī)У???br>
我含糊不清嗯了一聲。
其實是方才牛車上隔壁給的,我尋思沈確可能會需要,便收下了。
但我沒解釋來源,沈確是個很奇怪的人。
他總會對隔壁那家兒子抱有極深的防備。
甚至可以說是厭惡。
具體原因倒是不清楚,總之每次對方來串門,沈確總是沉著張臉。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他那張素來板著的臉好像輕輕笑了一下。
他湊到我面前,許是傷口好了大半的緣故,他動作麻利不少。
“水缸沒水了?!?br>
他頓了一下,“你走后,我裝滿了?!?br>
我錯愕地睜大眼睛,他這是在邀功么?
不可能吧……念頭冒出的瞬間就被我果斷否決。
于是我試探出聲,“你想要沐?。俊?br>
沈確愣了一下,我緊接著就蹙眉道:“想洗的話就自己動手,現在也用不到我來幫忙了吧?”
唰地一下。
沈確的臉又沉了下來,一瘸一拐轉身走了。
我留在原地滿頭疑惑,他怎么又生氣了?
真難伺候。
剛將沈確扛回來的時候,他渾身是血,整個人臟兮兮的。
我受不了,于是干脆將他衣服扒了個干凈。
沈確再次睜開眼時看見的,就是我拿著一塊帕子在他身上上下其手。
哦對,那時他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
趁我不備,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
差點沒給我弄死。
脖子上的掐痕足足留了三天!
再后來,每次給他沐浴都是一場大戰(zhàn)。
他行動不變,不好好配合就算了,還嫌棄這里嫌棄那里。
要么說水溫太燙,要么說水溫太冷。
我其實看出他是在害羞,但他屬實多慮了。
在我眼里,他其實和待宰的豬沒什么區(qū)別。
但這話我不敢說,我怕他又要生氣。
晚飯時,沈確在桌前端坐好。
我撇了他一眼,然后將碗筷遞給他。
“看你手腳靈活,想來也能自己吃了?!?br>
他怔怔看著我,眼睛微微睜大,他沒說話,我卻讀懂了他臉上的不可置信。
我皺了皺眉,上下打量他一眼,“手上的傷不是都好了?”
忘了告訴他,我也很容易生氣的。
一開始,沈確可是非要自己動手吃飯,然后足足砸爛了我十個碗三個碟。
沈確顫抖著手舉起筷子,光一片菜葉,他就夾了三次。
我視若無睹,悄悄用碗沿擋住了暗笑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