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之日。
高妤一襲大紅嫁衣,耀眼奪目。
我扶著她入了洞房,點(diǎn)燃房內(nèi)的燭火。
“世子妃歇息片刻,奴婢去迎世子殿下來。”
高妤急躁地摸了摸蓋頭,似乎是想要掀開,到底還是忍了下來。
“你趕緊去吧?!?br>
我點(diǎn)頭稱了一聲是,走出洞房后卻沒有立即去喚謝行舟,而是轉(zhuǎn)頭往廚院行去。
我取來制作糕點(diǎn)所需用的材料,親手一點(diǎn)一點(diǎn)將食材剝開磨好,指尖被食材上的針眼兒刺的生疼,我強(qiáng)忍著痛意,還是將這份糕點(diǎn)制好。
爾后,我自院里抱來一壇酒水,倒入事先備好的喜盞中。
一切準(zhǔn)備好,我端著點(diǎn)心以及酒水走回洞房。
推開門,高妤聽見聲音,顯然是等不及了,問道:“是行舟嗎?”
我沒有說話,而是悄悄將桌上的點(diǎn)心換掉。
此外,謝行舟還特意吩咐過,世子妃不能飲酒,所以下人們在杯中準(zhǔn)備的只是一些茶水。
我撤走茶水,將方才倒好的酒盞呈放至桌上。
一切收拾妥當(dāng),我轉(zhuǎn)身正欲離開,高妤卻又問道:“你是誰?”
“站?。?br>
你是什么人!”
我回過頭查看高妤,見她并未掀開蓋頭,才放下心來。
我輕聲解釋道:“回世子妃,世子殿下吩咐我來添置茶點(diǎn),世子殿下說他稍后就會來?!?br>
高妤聽罷滿意地坐正身子:“行了,你下去吧?!?br>
我行至門口,卻沒有離開,而是悄聲遞了一錠銀子給門口的丫鬟,同她說道:“你去休息會兒吧,我來替你值守?!?br>
丫鬟收下銀子離去,自是沒有多問。
一刻鐘后,謝行舟來了。
他打開洞房的門,瞧見我在門口,竟側(cè)目多看了我?guī)籽邸?br>
不知為何,我總覺得,謝行舟在看我時,總要種想透過我的眼眸,將我洞穿的錯覺。
也許是我的錯覺吧。
謝行舟收回了目光,緩緩行至高妤身前,輕柔地在她身旁坐下。
謝行舟溫柔喚道:“沅沅。”
高妤緊張地扣著雙手,應(yīng)道:“行舟,你終于來了?!?br>
謝行舟握起高妤的手,動作輕緩而柔和。
下一刻,謝行舟余光瞥見桌上的點(diǎn)心,目光中閃過一絲錯愕。
他問高妤:“沅沅,你今日,可是去了廚院?”
高妤感到莫名:“行舟,你是忙糊涂了?
今日是你我大婚,我一直都在這里等你,怎會有時間去廚院?”
謝行舟搖了搖頭:“沒什么?!?br>
這般說著,他卻伸出手,夾了一塊糕點(diǎn)送至口中。
糕點(diǎn)入喉的一瞬間,幾乎是同時,謝行舟下意識地朝我望來。
他定定注視著我,視線緩緩下移,最后定格在我滿是針刺傷口的指尖上。
這一次,我沒有再將自己的手縮回袖中。
謝行舟蹙了蹙眉,似是想說什么,卻又抿唇不語。
隨后,他拿起一旁的喜秤,輕輕挑開高妤的蓋頭。
高妤低垂著眉眼,雙頰上泛起嫣紅。
終于等到了這一刻,高妤勾起唇角,笑得頗有種小人得志的喜悅。
謝行舟取過一旁的合巹,柔聲道:“沅沅,我特意叮囑了下人將酒水換成茶,喝下以后,你我便要以夫妻相稱了?!?br>
高妤含笑道:“行舟,我等這一天等了好久?!?br>
我不禁有些想發(fā)笑。
她當(dāng)然等這一天等了很久,為了成為世子妃,高妤不擇手段,不惜頂替我的身份騙取謝行舟的信任。
只是高妤,這杯酒喝下去,你的世子妃大夢恐怕就要化成泡影了。
我注視著二人端起杯盞,高妤和謝行舟俱是沒有任何懷疑地仰起頭一飲而盡。
果不其然,杯酒下肚,謝行舟當(dāng)即意識到了不對勁。
他端起杯盞至鼻前仔細(xì)聞了聞,眉頭緊蹙。
“這茶……”高妤自然也能覺察出酒和茶水之間的區(qū)別,她神色呆滯,握著杯盞的手一松,杯盞掉落在地,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這一次,她根本沒有給自己身上畫出所謂的“紅疹”。
謝行舟反應(yīng)過來,當(dāng)即掀開高妤的衣袖一看。
果不其然,她的手臂上什么都沒有。
謝行舟站起身來,反手抽出佩劍,橫劍指在高妤的脖前。
謝行舟沉聲道:“你不是沅沅。”
我看見高妤整個人都在發(fā)著抖,長劍上倒映出她慌亂驚恐的神情。
“我……我,行舟,你替我解釋?!?br>
謝行舟道:“高妤,我早就懷疑你了,沅沅不喜用香,你卻整日在衣上熏香;沅沅喜作糕點(diǎn),你卻從未進(jìn)過廚院,手上也沒有任何下過廚的痕跡;而且,酒窖偷酒那件事也是本王捏造的,你卻沒有否認(rèn)?!?br>
高妤瑟瑟發(fā)抖,從床榻上滑落下來,直接跪倒在地。
她卑微地趴在地上,抓著謝行舟的衣角,懇求道:“世子殿下,我錯了,世子殿下,我、我再也不敢冒充凝溫公主了,我一時迷了心竅,你放過我吧……”看著高妤的那張臉,謝行舟只覺心底的怒火愈演愈烈。
他揮動長劍,在高妤的臉上劃下一道長痕。
“啊——”高妤痛苦地捂著面頰大喊。
“這張臉,你不配?!?br>
謝行舟收回劍,朝屋外喚道:“來人,把這個冒充凝溫公主的女人拖下去,杖八十!”
一個女子,是斷斷禁不起八十大板。
謝行舟罰她八十大板,其實(shí)等于要了她的命。
高妤趴在地上,仍在求饒:“世子殿下,奴婢真的知道錯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會出現(xiàn)在世子殿下跟前,求世子殿下饒命?!?br>
然而任高妤再如何求饒也不過是徒勞,謝行舟眼底的寒意愈加深濃。
屋外立即走來兩個人,將高妤拖了出去。
此刻,謝行舟再一次看向我。
我看見他的眸底有三分猜疑,三分愧疚。
他遲疑道:“你,是不是沅沅……”我沒有回答謝行舟,轉(zhuǎn)身跑了出去。
謝行舟一路跟在我身后,我跑進(jìn)那間黑暗而逼仄的下房,緊緊將房門鎖住。
謝行舟站在門口,不斷敲著我房間的門。
“沅沅,我知道是你,對不起沅沅,我沒能認(rèn)出來你,我知道這段時日里我做了太多錯事,沅沅,你打我罵我都可以,但是能不能不要不見我?!?br>
我沒有出聲,屋外也靜默了片刻,我以為謝行舟已經(jīng)離開了。
卻聽“撲通”一聲。
屋外再次傳來謝行舟的聲音:“沅沅,你若是不原諒我,我便一直在這里跪著,直到你愿意出來見我為止?!?br>
我心亂如麻。
他謝行舟是何等高傲的人啊。
父王給他權(quán)利可以不用對任何見禮,他此生便沒有跪過任何人。
而此刻,他跪在我的房門口,真摯地向我懺悔著。
我從來不知道,謝行舟他竟然這樣愛著我。
我走到銅鏡前,看著鏡子里易容的模樣,從妝盒取出藥水,我洗了一把臉,恢復(fù)了原本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