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魏極光的消息,已是四年過境,成為《XX日報》國際版記者的宋冉寄來一截報紙。
第X屆國際宇航聯(lián)合會大會在布拉格舉行,魏極光的名字和照片出現(xiàn)在與會名單上,他更高了,身材挺拔,下巴不再青澀,有了月牙形的輪廓,姿態(tài)傲然,就像他的名字,芬蘭耀眼的極光。
作為現(xiàn)場最年輕的宇航員,魏極光上臺發(fā)言,會后,宋冉突破重重人圍采訪了他。多年倏忽過,宋冉的外形也有了改變,魏極光不知有沒有認出他。但在提問環(huán)節(jié),卻獨獨回答了她所有問題。專業(yè)到非專業(yè),公眾到私人。
“好多姑娘都對氣質(zhì)學霸型沒有抵抗力,你在學校一定很受歡迎吧?”
他想了想,說,也不是。曾經(jīng)在學校的階梯教室,有個囂張莽撞的姑娘踩了他的腳,卻連頭都沒有偏過來看他一眼。后來在蛋糕店又遇見,糕點師問她蛋糕上面是不是寫生日快樂,她掙扎了好半天說算了,還是寫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吧。
“后來我忍不住送她生日禮物,鼓勵她上同座城市的大學,以為自己改變了她,可她為了喜歡的男孩,放棄了。”
頃刻,我憶起那個永不過去的夏天。
是宋冉和夏課最后的爭吵,我恰好出現(xiàn)在天臺上,看她斬釘截鐵給了他一耳光說:“夏課,你知道人活著最悲哀的是什么嗎?不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而是壓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換我不明白了,夏課要的是什么?不就是宋冉嗎?直到她哭到哆嗦地蹲下身,幾乎崩潰喃喃道:“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嗎?你要找的那個用薯條擺字的女孩,從來不是我……”
原來我唯一失敗的那次,將我擺在桌面上薯條吃光的人,是夏課。
彼日,他在驚嘆這桌主人腦回路的同時,宋冉恰好經(jīng)過,以為他對面沒人,適時地坐了下來,才引起后面的誤會。那一刻我想,宋冉的夢想其實并不遠,她真的有成為真相掃雪工的潛質(zhì)。但得知真相的我卻沒想象中開心,反而如遭雷擊,下意識躲進天臺門后不敢出聲。
沒多久,我去找宋冉,試圖勸說她夏課雖然初衷不純,可這么久了,對她肯定有感情的,宋冉卻冷冷質(zhì)問我:“林天意,那個眼角膜被傷的人,真是夏課的杰作嗎?!”
頃刻,我啞口結(jié)舌。
興許誰都能忘記那晚的細節(jié),唯獨我不會。因為有個男孩,在我遭到欺負的第一刻,像頭莽撞的小獸,頭也不回沖了上去。他對知識很在行,也熟讀格斗理論,卻沒實戰(zhàn)經(jīng)驗,對方人多,蜂擁著將他摁在地上。危機中,他下意識操起地上的石頭,朝中間的人砸了過去。
那個男孩,叫魏極光。
彼時,夏課也在戰(zhàn)爭中,誰都分不清誰。我卻在關(guān)鍵時刻,咬定了傷人的是他。
因為我始終記得魏極光的夢想,他說他想考軍飛,未來當個和他父親一樣出色的宇航員,為航天事業(yè)做貢獻。而要上軍飛,除了學習成績和身體素質(zhì),絕對不能有任何黑歷史。
我以旁觀者的名義,卑劣地利用夏課的信任推他去頂罪,替魏極光筑起一道保護的城墻。
所以極光,贖罪,才是我留下來的原因。
7
雜志辦公樓外,蒙蒙細雨,捏著那截報道的我跟雨聲一起哭泣。書桌臺前擺著已略顯陳舊的水晶音樂盒,緩緩流瀉出女聲沙沙又倔強的嗓音。
我想,我應(yīng)該再沒機會告訴魏極光,全城干旱那年,有個姑娘在被他教訓過后,找到了曾經(jīng)被她罵過和欺負過的同學,一一說對不起。她彎下腰,道歉的態(tài)度誠懇,因為他說,做錯事就要向別人誠懇地道歉,說謝謝也是。
好在,布拉格一年只有76個晴天,其余時間都在陰沉沉下雨,不可能干旱。所以他沒機會去和另外的女孩發(fā)傳單,更無法言傳身教地教她怎么說謝謝和對不起。這樣,那姑娘至少能成為他生命中的獨一。
只是魏極光,對不起,你未來的人生,她無法再參與。
也謝謝你,濃墨重彩地來過她的青春,讓她變成更好的人。
盡管,她從來都是個毫無辦法管束的野孩子,才為了你,連沒有幸福都不介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