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逼我吃下絕情丹,要我忘了白月光,別把他當(dāng)替身。
看著孩子脖子上的刀,我吃了。
醒來后,我記得所有人,唯獨忘了他。
他這才知道,沒有白月光,我愛的一直是他。
可我不想再當(dāng)侯夫人,一心想做回女將軍。
他再次用孩子威脅,孩子卻主動赴死,留下一句話:“娘,別再忍了,我不是你的枷鎖。”
我在他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披上甲胄,敲響登聞鼓,狀告他寵妾殺子。
1
“邊疆告急,眾將聽令,速速跟我江映雪前去支援!”
我猛然坐起,卻發(fā)現(xiàn)手邊空空如也。
習(xí)武之人,兵不離手。
我的白纓槍呢?
一旁的侍女碧云卻焦急不已。
“夫人昏睡了好幾天,是不是魘住了?自從嫁給侯爺顧凌霄,您可再沒上過戰(zhàn)場啊!”
我錯愕,看向床旁的銅鏡。
鏡中的女人頭戴繁冗的金絲頭飾,發(fā)髻高聳,一身柔軟的絲綢長裙。
不可能,這絕不是我!
一時間頭痛欲裂,我好像忘記了什么。
恍惚中,只見院中銀光一閃。
我沖出門去,終于在角落里看到那桿長槍。
似是許久未曾保養(yǎng),原本銀光粼粼的槍頭,如今卻是銹跡斑斑,就連那縷白纓都已看不出本來顏色。
突然,身后傳來一聲冷笑。
一個衣著華貴的俊朗男子不知何時站在那里,一個妖艷女子正挽著他的手臂。
那女子率先開口,我認(rèn)得她。
柳如煙,一個出身青樓的妾室。
“侯爺,看樣子,映雪姐姐是又在懷念以前的日子了!”
聽她這樣說,眼前這男子應(yīng)是我的夫君,可我對他竟無一絲印象。
顧凌霄則直直盯著我手中的槍,一張俊臉滿是陰鷙。
“這槍,是陸云送你的?!?br>
“是啊?!蔽冶灸芑卮?。
他口中的陸云是我義兄,也是爹爹的副將。
從小我們一起長大,一起習(xí)武,一起殺敵。
這槍,便是我第一次上戰(zhàn)場前他送我的。
我還記得他說,映雪,你是我見過最不輸須眉的女子,愿它陪你一同斬殺外敵,護(hù)我大夏!
閉上眼,戰(zhàn)場的腥風(fēng)血雨猶在眼前。
可柳如煙尖利的聲音打斷我的思緒。
“映雪姐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侯爺待你不薄,怎得你還總是留著他人的舊物?”
聞言,顧凌霄滿目猩紅,一把奪過槍丟在地上。
“江映雪,你身為侯府主母,不好好思量如何打理內(nèi)宅事務(wù),卻整日懷念過去的拋頭露面?”
“一個牝雞司晨!你真以為憑你那點花拳繡腿,能在戰(zhàn)場上有所作為?”
“我看,就你那些所謂戰(zhàn)功,都是有人為了討好你,故意讓出來的吧!”
我心中又氣又困惑。
我一個堂堂女將軍,為何會嫁給眼前這種男人?
見我并未言語,顧凌霄變本加厲。
“來人,將這破爛拿去當(dāng)劈柴燒了!免得有人天天看著睹物思人!”
我緊握雙拳,上前一步。
“敢動它,你試試。”
聞言,顧凌霄面目猙獰。
“七年了,你嫁我整整七年,我對你百般愛護(hù),你竟還惦記那陸云?”
他沖上來,死死抓住我的雙肩,強迫我看向他的雙眼。
“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在詛咒那陸云,他怎么還沒戰(zhàn)死!”
“啪!”
巴掌聲響徹院子,柳如煙驚呼:“你,你竟敢打侯爺?”
顧凌霄亦是愕然。
可我管不了這許多。
我怎能容忍他去詛咒一個保家衛(wèi)國,上陣殺敵的英雄。
隨即咬牙道:“你既覺得我心中有別人,那便和離吧!”
2
顧凌霄聲音嘶?。骸澳阌忠c我和離?”
我反問道:“怎么?你不樂意?”
我聽出來,這不是我第一次提出和離。
可我并不奇怪。
道不同不相為謀,更何況他是如此病態(tài)之人。
我只是想不出,當(dāng)初到底為何會嫁給他。
而他,又為何一副死死不愿和離的模樣。
正在這時,突然有人來報。
“侯爺,夫人,柳姨娘,陸云將軍剛剛班師回朝,在外求見?!?br>
顧凌霄一愣,緊接著竟大笑起來,如同瘋魔。
“你提前便知道他要回來,是吧?”
“江映雪啊江映雪,你竟如此迫不及待,想要甩開我,同你那心上人雙宿雙飛?”
“為了激我同你和離,竟敢打我這個夫君?”
柳如煙還在一旁火上加油。
“映雪姐姐怕是忘了,我朝毆打夫君可是重罪,更何況,你打的還是堂堂永定侯!”
“我要是你,就趕緊跪下求求侯爺!”
“我家侯爺這樣心善,沒準(zhǔn)就饒了你呢?”
我心中冷笑。
一個妾室敢這般對我耀武揚威,必然是身后顧凌霄那只老虎給她撐腰。
“啪!”
巴掌聲再次響起。
“這里什么時候有你這個妾室說話的份?”
柳如煙捂著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我,緊接著便撲進(jìn)顧凌霄懷里。
“侯爺,我只是奉勸她跟您和好,她竟然也打我!妾身好痛啊!嗚嗚嗚......”
顧凌霄溫柔輕撫她抖動的肩膀,看向我的眼神卻冷似寒霜。
“江映雪,你一個習(xí)武之人竟頻頻在家宅之內(nèi)動手?本侯現(xiàn)在命你跪下,向柳姨娘道歉!不然家法處置!”
這便是我摘盔卸甲,重整紅妝嫁的男人么?
簡直可笑。
“我是不是該提醒一下侯爺,本朝歷法,好像也不允許寵妾滅妻呢!顧凌霄,我真不知當(dāng)初為何要嫁給你!”
“你還真是反了天了!”
顧凌霄沖到我面前,高高揚起右手。
他是真以為能打到我么?
我正欲讓他吃些苦頭,屋中突然跑出一道小小的身影擋在我面前。
“爹爹,不要傷我娘親!”
我垂眸看向那小男孩。
他身材孱弱,卻有著一副和我極其相似的眉眼。
雖然整個人止不住地發(fā)抖,卻還努力張開手臂護(hù)在我身前。
這是我唯一的孩子,忠兒。
他才六歲。
我一把拉過他護(hù)在我身后。
預(yù)想之中的巴掌并未落下。
我冷冷道:“顧凌霄,你我之間這般情形,不該讓忠兒看著?!?br>
顧凌霄口中喃喃:“你心中還有我的孩兒......”
我喊來侍女,讓她帶忠兒先回房中去。
忠兒一步三回頭,像是十分擔(dān)心我,卻不得不聽話。
此時忽然一陣喧嘩。
一個身穿鎧甲,姿容英武的男人闖了進(jìn)來。
“侯爺,陸將軍他硬要闖進(jìn)來,小的們攔不住??!”
來人,正是顧凌霄日日盼死的顧云。
3
“陸云,你竟敢擅闖侯府!”
顧凌霄的臉色愈發(fā)陰沉,一把將懷中還在哭哭啼啼的柳如煙推了出去。
而陸云并未理會他。
“映雪,我只是離京三年,你竟清瘦至此?”
“老將軍臨終前,再三叮囑我好好照顧你,可是在這侯府受了委屈?說出來,義兄替你出頭!”
我垂眸:“煩勞義兄記掛,映雪并無大礙,只是有些家事需要解決罷了。”
話音剛落,顧凌霄竟沖過來死死攬住我的肩。
這般極力展示,就像生怕別人搶走他的......一個物件。
“聽見了嗎?她說這是家事!”
“只要一日沒和離,她江映雪,就永遠(yuǎn)是我顧凌霄的妻子!”
“而你這所謂將軍,手持兵器擅闖侯府,我看你是早就不把天子與百官放在眼中了!”
“我現(xiàn)在便差人去宮中告御狀!”
有他一通叫囂,陸云看向我的眼中充滿心疼和詢問。
我知道,只要我現(xiàn)在開口,即便面對刀山火海,他也會帶我離開。
可,這畢竟是我的家事,又何苦連累他?
于是我腳尖輕挑,白纓槍瞬間從地上到了手中。
如今只要輕輕一動,那槍尖便可抵住顧凌霄的喉嚨。
我用眼神告訴義兄。
你看,江映雪有力自保。
從小的默契讓他讀懂我的意思。
“姓顧的,若是讓我知道你敢對映雪不利,別怪我到時不對你不客氣!”
說完,他嘆口氣,轉(zhuǎn)身默默離開。
“好啊,好啊,江映雪,你居然當(dāng)著我和他眉目傳情......”
顧凌霄捂著胸口,表情痛苦,直直倒了下去。
他病倒了,一病便是數(shù)日。
直到這日,我來到他的寢室。
之前,他的貼身小廝已經(jīng)來請我數(shù)次。
想到他之前的種種作為,我并不想前往。
偌大的侯府中,有的是人想伺候他,哪里輪得到我?
直到今日,那小廝神色十分慌張,說,若夫人再不過去,怕是要天人永隔。
我這才拿上重要之物前往。
見到是我,他眼中似有光芒閃過。
“你怎么來了?莫不是對我這個夫君還有幾分關(guān)心?”
我看著他面色紅潤的樣子,并沒要歸天之像。
原來他是裝的。
再看他滿懷期待的雙眼,我只覺得莫名其妙。
不過,我確實有事找他。
我從懷里,掏出早就寫好的和離書遞過去。
“這是什么?”
他好奇接過去,卻看到上邊大大的和離書三個字。
顧凌霄蹙眉:“如今我在這病榻之上,你竟還想與我和離?還要帶走忠兒?”
我看著他,堅定點點頭。
我既想不起與他的過往,又看不上他的為人。
如此情形,身在這侯府之中的每日,都是令人無法忍耐的折磨。
“不,你休想!”
4
顧凌霄瘋了一般,拼命撕著那和離書。
“你休想就這樣甩開我,和那陸云遠(yuǎn)走高飛!”
我冷冷看著碎片飛落。
“侯爺撕完了么?我這還有?!?br>
說完,便從袖中又掏出一沓一模一樣的和離書。
顧凌霄直氣到渾身發(fā)抖。
“江映雪,你是不是忘了?你也曾在我身下,口口聲聲說你愛我!”
不知為何,一滴淚從我的眼角滑落。
可心中卻是一片空白,毫無知覺。
“顧凌霄,你這樣做,只會讓我覺得惡心。”
“不如快快簽下那和離書,抱著那柳如煙風(fēng)流快活?”
顧凌霄死死盯著我。
半晌,他突然起身沖了出去。
我不知他要做什么,只得緊緊跟在后面。
他速度快的驚人,直到?jīng)_進(jìn)忠兒的房間,一把將孩子從床上抱起。
一旁的碧云上前阻攔,被他一把推到地上,額角撞得鮮血直流。
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一把匕首已被他架在忠兒的脖子上。
孩子從睡夢中被驚醒,揉著惺忪的睡眼。
“爹爹,你這是做什么?”
“顧凌霄,快放下忠兒,他可是你的親生骨肉!”
男人凄厲地對我嘶吼。
“江映雪,都是你逼我的。現(xiàn)在,我給你兩個選擇。”
“一,從忠兒的尸體上踏過去,我便同意與你和離!”
“二,去將那堆和離書找來,當(dāng)著我和孩子的面撕碎,跪下認(rèn)錯,說你再也不動這和離的念頭!”
他已瘋到極致。
眼看那匕首已將忠兒的脖子劃出了血痕。
等等。
這時才我發(fā)現(xiàn),忠兒的脖頸上竟還有一條紅痕。
此刻,忠兒也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小小的身體在男人的手臂中開始瑟瑟發(fā)抖。
“忠兒,你別怕,娘一定救你下來!”
我一邊安撫孩子,一邊緊握雙拳告誡自己。
一定,一定要冷靜下來,尋找一個機會。
可我錯了。
忠兒突然開口,還不滿六歲的他童音稚嫩。
“上次爹爹便是這樣?!?br>
“現(xiàn)在爹爹又是如此。”
“娘親,忠兒不會再讓他,用我困著你了!”
沒待我反應(yīng)過來,他竟主動撞向那匕首!
殷紅的鮮血瞬間噴涌而出。
顧凌霄像是呆了,任由忠兒小小的身體從他手臂中滑落。
我瘋了一般跑上前,努力摁住還在汩汩冒血的傷口。
可無濟于事。
我只能眼睜睜看著。
看著忠兒原本紅彤彤的小臉越來越白。
看著他眼中的光亮一點點散去。
看著他竟然還在努力對我笑著。
“娘親,你不用忍了......”
“忠兒,忠兒不是別人拿來困住你的枷鎖......”
我的忠兒,死了。
顧凌霄竟然在一旁紋絲未動,口中喃喃。
“我本不想如此的......”
我抱著忠兒冰冷又瘦小的尸體,他的聲音猶在耳邊。
“娘親,你才不像爹爹口中說的那樣不堪!”
“忠兒長大之后,也要像你一樣英勇,上陣殺敵,保家衛(wèi)國!”
“娘親,你說到那時,忠兒頭頂?shù)奶炜眨瑫粫痊F(xiàn)在的更大,更藍(lán)?”
我第一次知道,如果人悲傷到極致,眼中是沒有眼淚的。
我看向顧凌霄,眼神空洞。
“我是真的不知,自己當(dāng)初為何會嫁給你?!?br>
“我甚至想不起來,我們之間發(fā)生的一切。”
“為何我會放棄用命來堅守的國家大義,跑到這深宅大院中,做一個讓后你和妾室肆意欺辱的后宅婦人?”
“如果我不嫁你,便不會有忠兒,他可以投胎去更好的人家,而不是遭受你這種人的折磨!”
話畢,顧凌霄瞬間跌坐在地上。
他滿臉不可置信,臉色慘白如紙。
“你是說,你忘了和我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