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簾幔涌入,淡淡的光暈落在男人俊美無雙的輪廓上,鈴蘭望著他虔誠真摯的目光,唇角微彎。
她拉住他抬起她下頜的手,輕輕放在臉側,輕輕蹭著,笑得純真而溫柔,輕聲道,“大人,鈴蘭…很歡喜。”
*
馬車緩緩行至城門,四周的百姓漸漸多了起來,眾人都各自找著熟悉的人說笑打發(fā)著排隊入城的時間,熙攘聲,說笑聲,談論聲,一時間絡繹不絕。
可忽然,不知道是誰說起了近來京城最熱鬧的話題,連忙掃視了一圈遠處守城的官兵,壓低了聲音。
“唉,你們說,這端陽侯府世子夫人曾經(jīng)與一落弟舉子有私情,差點私奔的事,究竟是真還是假啊?這怎么都這么長時日了?都沒什么消息呢?”
“誰說不是呢?這流言鬧得這么厲害,我看恐怕是真的,只是這侯府和掌院那邊好像都沒什么動靜,我又懷疑是不是假的?”
“嗐!”一旁的人嫌棄地看了他一眼,說道,“你可真行,這話都讓你一人說完了?!?br>
“那咋的,這事本來就是個半茬子,兩方又沒啥動靜,那你說,我是相信還是不相信?”
這話一出,周圍人都有些贊同,但唯獨之前嫌棄他的人卻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大家一看,便知道他肯定了解內(nèi)幕,趕緊追問。
“你有啥消息快說,別勾咱們兄弟的心?!?br>
“就是就是,快說?!?br>
幾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催著,這人笑了起來,抬手示意了下,讓幾人湊的更近了些。
他壓低聲音,笑瞇瞇,“我七叔伯弟弟的兒媳婦在掌院府做粗等婆子,聽說這段時日,掌院府只是表面安靜,內(nèi)里實則鬧得厲害的很?!?br>
“而之所以兩府之間沒有鬧起來,就是為了等如今端陽侯府的世子爺回來,看那位世子爺?shù)姆磻??!?br>
“那,那位世子爺也應該回來了吧?”有一人摸了摸下巴道,“我記得前兒一段時間西街口不是斬殺了一批從山城押入京的官員嗎?”
正說著,不知道是誰開口,“等等,你們說的那位端陽侯府世子爺,是不是就是現(xiàn)…現(xiàn)在回…回來的…?”
說啥呢?
結結巴巴的?
眾人奇怪的順著那人的視線看了過去,隨即驚訝的瞪大了雙眼。
只見一列秩序井然的馬車隊伍從后方駛來,不疾不徐的向城門而去。
四周皆是騎著高頭大馬的帶刀侍衛(wèi),氣勢凜然,頗帶一股凌厲之風。
而那為首的馬車竟然赫然豎著一抹徽騰。
“端陽侯府的徽滕!”
*
正在這時,一聲驚呼響起。
幾乎是瞬間,便在排隊入城的百姓中炸開了鍋,目光紛紛落在已經(jīng)被守門的官兵放行的馬車中。
“端陽侯府的世子爺回來了!”
這條消息幾乎在短短兩刻鐘內(nèi)席卷整個京城,甚至在宋庭嶼和鈴蘭還沒有回到侯府的時候,京中關注這件事的各大***貴族都得到了消息。
當然,這也要歸功于宋庭嶼的安排。
之前一路回來時,他為了減少麻煩并沒有選擇掛上代表侯府身份的徽滕。
但在距離京城越來越近的時候,他卻故意讓永安將徽滕掛了上去。
畢竟這京中有那么多人都在等著他的反應,他自然不會讓他們失望。
而且……,
宋庭嶼眼底的冷意在落在懷中人時,瞬間變得溫和,一腔柔情。
他也要讓鈴蘭的名聲再進一個階梯。
“等會不用怕,乖乖待在馬車上,等我來接你。”
摸著鈴蘭溫熱卻依舊略顯蒼白的小臉,宋庭嶼溫聲叮囑著。
他會為她掃清前方所有的障礙。
鈴蘭眸光微動,“好?!彼郧傻狞c頭,溫順的靠在了他懷里,溫聲道,“我等大人來接我。”
宋庭嶼最愛的便是鈴蘭這副滿腔信任,乖巧的模樣,仿佛她的世界只有他。
她是屬于他一個人的。
察覺到著男人溫柔的目光,鈴蘭越發(fā)依賴的依在他懷中,雙手抱著他的腰,一副眷戀至極的模樣。
可若仔細看,便會發(fā)現(xiàn),她眷戀的目光下所隱藏的微微笑意。
情愛可真是個好東西。
望著馬車上空盤旋的青色蛟蛇,鈴蘭感受著體內(nèi)被悄無聲息修復著的靈體,唇角輕揚,笑得溫婉動人極了。
*
馬車漸漸駛離嘈雜的北門,緩緩向代表王公貴族所住的東街而去。
而它的身后,跟了不知多少官員的眼線。
甚至一路而來,所有路過的侯府,郡王府都在若有若無的打量為首的馬車,似乎是想掀開看看那位世子爺?shù)哪樕烤谷绾巍?br>
可惜,眾人的打量終究是徒勞,那輛緊緊關著的馬車絲毫沒有任何動靜,靜靜向不遠處的端陽侯府而去。
*
而此時,早已得到消息的端陽侯老夫人已經(jīng)大開正門,站在府外等著他。
而她的身后兩步,站的正是被封鎖院落多日的沈晚凝。
這是這么多日來,她第一次將她放出來,但也只有她。
無論如何,今***兒歸來,她不能讓任何人看端陽侯府的笑話。
老夫人眼角微抬,不著痕跡的環(huán)視了眼四周若有若無的暗探,斂下眸,側頭睨了一眼那衣著清麗,面色卻顯憔悴的女子,眼底劃過一絲嘲弄。
“讓秋葵過去,將她看緊,別鬧出笑話?!?br>
老夫人收回視線,淡淡開口,站在身旁的趙嬤嬤立刻應了聲是,隨即收到示意的大丫鬟秋葵便站到了沈晚凝身側。
她臉色一僵,衣袖下的手緊緊攥起。
可很快,她又松開了手,唇角輕嗤。
看來,宋庭嶼帶回來的那名女子應該也不怎么得他心。
若不然,她這個婆婆也不至于這般防著她。
似乎是覺得自己猜的是對的,沈晚凝一直忐忑不安的心稍稍放下來些。
而就在這時,不遠處行駛來一隊人馬,而那為首的兩個侍衛(wèi)正是這府內(nèi)趙嬤嬤的兒子。
“老夫人,世子爺回來了!”
趙嬤嬤先是打量了眼自家兩個兒子,見兩人狀態(tài)良好,立刻一臉笑意的對老夫人道。
而此時,宋庭嶼也率先掀開簾子,跳下了馬車,大步向眾人走來。
“娘,兒子回來了?!?br>
他徑直朝老夫人行禮,可不過剛有動作,便被激動的老夫人被拉住了胳膊。
“好好好,回來了就好,不用行這么大的禮?!?br>
雖早就知道他沒有受傷,但終究沒有親自見到,老夫人眼含擔憂的看著面前人如青松,風光霧月的青年。
高高提起的一顆心,終于放了下來。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看了眼馬車,連忙問道,“你信中說救你的那位……?”
“夫君,你終于回來了,晚凝好擔心你?!?br>
忽然,一道聲音打斷了老夫人的話,宋庭嶼蹙了蹙眉,淡淡抬起眼,見到了他曾經(jīng)真心相待三年的女子。
只是,此時的她,哪里還有曾經(jīng)清高孤傲的模樣。
不僅滿眼思念的看著他,眼眶還微微泛著紅。甚至說她聽說他遇刺后,日日擔心他。
面上一派溫良。
若是半年前他還尚未得知真相的時候,宋庭嶼說不定還會對她稍稍抱有期待,動一些惻隱之心…,
可現(xiàn)在,他只剩下了厭煩。
三年了,他受夠了。
秋日京城巳時的陽光,雖沒有夏日時的灼熱,但也足夠刺眼。
刺眼到沈晚凝清清楚楚看見了宋庭嶼眼中的厭煩,她身子猶如墜入了寒冰,冷的她僵硬住了腳步。
宋庭嶼淡淡的收回視線,看向老夫人,鄭重說道,“娘,兒這次能平安歸來,是因為一位姑娘舍命相救,若不然,恐怕兒此時不能全須全尾的站在你面前?!?br>
說著,他還特意加重了些聲音,“那位姑娘如今身受重傷,又無親族。所以,兒想將那位姑娘以貴客之禮,帶入府中好好養(yǎng)傷?”
侯府大門外,青年容貌出眾,清冷如玉,說出的話也格外鄭重坦然,仿佛他真的只是想接一個救命恩人入府。
老夫人眼中涌過一絲詫異,之前不是說…,忽然,她微微一頓,想起后來遇刺后的書信確實沒有再提…
心中即使再百轉千思,但面上還是不動聲色的回道,“自然,那姑娘是你的救命恩人,便是我侯府中的貴客,理當以貴客之禮相待?!?br>
老夫人的話擲地落聲,重重回蕩在來偷聽暗探的各府人耳中。
噢,原來前幾日京中流傳世子爺被刺殺一事,竟然是真的啊。
而且還被一個孤女舍命相救了。
看來,這位姑娘是要一步登天吶!
不過……,
不少人將視線隱晦的落在那位世子夫人身上,果然,她面色似乎格外的蒼白。
沈晚凝怎么都沒想到,宋庭嶼竟然會給那女子天大的體面!
竟然不是妾,而是以貴客之禮入府!
他——這是想做什么?
沈晚凝死死掐住自己的掌心,目光一眨不眨的落在前方的青年身上,可惜,除了開始那一眼,他全程未曾看過她。
甚至在與老夫人說完話后,他便轉身去了馬車上,將鈴蘭親自抱了下來。
至于理由嘛,很簡單。
一個孤女,又身受重傷,當然只有他最適合抱下來。
當然,宋庭嶼是不會承認,他不喜歡其他人碰鈴蘭,哪怕是那些丫鬟。
“乖,別怕,一切有我?!?br>
察覺到懷中人出來時一瞬間的僵硬,宋庭嶼溫聲安***她,鈴蘭抿了抿唇,漂亮的眸子輕顫,指尖攥著他胸前衣襟的力道微松了些。
宋庭嶼眼底深處浮現(xiàn)出一絲笑意。
暖陽下,他之前還清冷的面容瞬間如化了冰的暖玉般,溫暖如春。
而他懷中的女子雖面色蒼白如雪,身姿羸弱,如同一陣風就能將她吹散。卻生了一副好樣貌,不僅眉眼如黛,雙眸清澈,還猶如夏日清泉般,空靈絕塵。
令眾人眼前一亮。
“娘,這便是鈴蘭,我的救命恩人?!?br>
宋庭嶼走到眾人面前道,“她身子弱,不能受風,先進去吧。”
他絲毫不顧忌在眾人面前對鈴蘭的呵護。
而鈴蘭在這個時候非常配合的輕咳了一聲,隨后虛弱的在宋庭嶼懷中喚了一句老夫人。
即使宋庭嶼早就說過一切有他,她不用開口,只要乖乖靠在他懷里,鈴蘭也還是喚了。
只因為,她感覺到宋庭嶼非常敬重老夫人。
果然,她話音剛落,盤旋在上空的蛟蛇越發(fā)親近的纏上了她。
宋庭嶼心中劃過一絲暖意,望著鈴蘭的目光是連老夫人都能看見的溫柔。
她微微一愣,看著面前仿若天地契合的一對,不動聲色的和善笑道,“哎,這就是鈴蘭姑娘吧,好好好,我們趕緊進去,你可不能受風?!?br>
不論如何,她都救了她的嶼兒,老夫人不是個沒有良心的人。
所以,即使看出了什么,她此刻也不會主動拆自家兒子的臺。
站在侯府外的一行人接連走了進去,唯獨沈晚凝僵硬著沒有動,死死盯著抱著其他女子的宋庭嶼。
“夫人,該進去了?!?br>
忽然,身旁的秋葵壓低聲音開口道,沈晚凝收回視線,攥緊手,面色鐵青的瞪了她一眼。
秋葵垂下眸,越發(fā)恭敬,“夫人,該回去了?!?br>
之前她沒有看好夫人,趙嬤嬤便警告的看了她一眼。若這次,夫人又鬧出什么動靜,恐怕老夫人也要對她不滿了。
秋葵還不想像秋玉一般被打發(fā)到莊子上。
秋葵緊緊跟在她身旁,沈晚凝攥緊雙手,死死扣住手心,最后還是步伐僵硬的跟了進去。
她從來都沒有想到,宋庭嶼竟然會絲毫不顧以往情面,當眾對她置之不理。
甚至,還親自抱著那個看起來就短命的小***進了府。
沈晚凝都可以猜到,不消半日的時間,今日在府外發(fā)生的一幕,便會傳遍整個京城。
到時,那些想看她笑話的人便會通過這件事,從而去確定那些流言的真實性。
畢竟,若不是真的,那位端陽侯府的世子爺何至于在大庭廣眾之下,當眾下她的臉面。
顯然是氣極了。
鈴蘭乖巧靠在宋庭嶼肩頭,本不想在意那從下了馬車便出現(xiàn)的惡意。
可似乎是煩了,她蹙了蹙眉,抬起眸,對上了那雙陰涼中帶著恨意的雙眼。
沈晚凝微微一愣,隨即便是滿心的怒意,這個小***竟然還敢挑釁她。
“怎么了?”
耳畔傳來一道關心聲,鈴蘭眸光閃了閃,收回視線,瑟縮靠在他的肩頭,咬唇搖了搖頭,“沒什么?!?br>
可這一句沒什么還不如不說,宋庭嶼見她眼中殘存的驚懼,皺了皺眉,忽然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
驀然,他面色一冷,沉聲道,“將夫人送回金禧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