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作以前,被放在心里敬愛著的兩個哥哥這么說,我大概已經(jīng)傷心落淚了。
可現(xiàn)在,我一點感覺也沒有。
我把他們當作是哥哥,他們可不見得有把我當成是妹妹。
沈樂禮從我回家的第一天,就看我很不順眼。
開放后,他經(jīng)常去省城,滬市和廣市也沒少去,在這個縣城里,算得上是見過世面的人了。
小時候我和家里人走失后,被賣到鄉(xiāng)下,給別人家的傻兒子當童養(yǎng)媳。
回來的那天,我瘦弱得不像是十七歲的女孩,身上的衣服打滿了補丁,頭發(fā)更是枯黃得像是干草一樣。
在沈樂禮眼里,我是個沒見識的土包子,連嬌生慣養(yǎng),洋氣時髦的沈樂妍一根腳趾都比不上。
至于沈樂宗,他一開始其實是這三個人里對我最好的。
畢竟他是大哥,習(xí)慣了照顧弟弟妹妹。
爸媽把我的房間換到雜物間的時候,也不知道是真的忘了還是如何,并沒有置辦任何一件家具。
現(xiàn)在我房間里的單人床和破書桌,還都是沈樂宗幫我弄來的。
記著他的這份好,去年過年那會家里煤氣泄漏,我一個人扛著發(fā)燒的他,從二樓跑下來。
可到之后,沈樂宗感謝的卻是沈樂妍。
他一廂情愿地以為是沈樂妍救了他,從來沒想過,沈樂妍是家里的眼珠子,怎么可能冒著危險去救他?
我試圖告訴沈樂宗真相,他卻冷漠地告訴我:“再讓我聽到你胡言亂語,你就別去上學(xué)了?!?br>
我愛學(xué)習(xí)如命,是沈家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被沈樂宗威脅了那一次之后,我再沒有提起過救他的事。
只是默默看著他收回了對我那本就不多的關(guān)注,加倍地對沈樂妍好,我還背地里偷偷哭了幾次。
不過,從今以后,我不會再為這家人掉一滴眼淚了。
他們不值當?shù)摹?br>
垂在身側(cè)的手微微攥緊,我堅定地想著,就好像沒有看到他們?nèi)齻€人一樣,沉默地下樓。
被無視的三兄弟臉上的表情很是詫異,甚至還帶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慌亂。
可我背對著他們,一次也沒回頭。
樓下很是熱鬧。
雖然沈樂妍只是考上了本市的一所師范??疲@個年代,大學(xué)生金貴,專科也已經(jīng)是佼佼者了。
何況還是師范學(xué)校,只要畢了業(yè)分配工作,那就是鐵飯碗。
再加上沈家有錢,縣里不少有頭有臉的人物都過來祝賀沈樂妍。
沈樂妍站在人群中間,穿著亮紅色的曉慶衫,頭發(fā)燙了波浪卷,耳朵上還戴著珍珠耳環(huán),比起省城的小姑娘也不差什么。
見到我下來,她眼里閃過一絲輕蔑,卻還是柔聲開口:“姐姐,你下來啦?我還以為你因為落榜的事情心情不好,不想?yún)⒓游业纳龑W(xué)宴呢?!?br>
沈樂妍假裝不經(jīng)意地提起了我落榜的事,周圍人看向我的眼神里多了些嘲笑。
“不是說沈家大女兒學(xué)習(xí)很刻苦嗎?怎么考試落榜了?”
“是啊,我聽我閨女還吹噓過她考了幾次班里前幾,看來也名不副實啊,不會是作弊吧?”
“而且她穿的那是什么???土死了,我婆婆在家都不這么穿了?!?br>
聽到這些人對我的嘲諷,爸媽的臉色不太好看,像是我給他們丟了人一樣。
“畢竟冬至是從鄉(xiāng)下接來的嘛,那邊條件有限,比不上樂妍也正常?!?br>
媽媽一邊解釋著,一邊拉著我的手往廚房走。
“冬至啊,跟媽媽去廚房幫忙。”
但媽媽卻并沒有帶我去廚房,而是領(lǐng)我去了地下室。
一到地下室,她的臉色立刻就沉了下來。
“我就沒見過你這么不懂事的孩子,非得在這種時候出來丟人現(xiàn)眼?”
“你老實在這待著,不許出來!”
媽媽直接鎖住房門。
我沒有吵鬧,只覺得好笑。
我不出來的時候,三兄弟說我讓沈樂妍多想了,不懂事。
我出來的時候,爸媽又覺得我丟人,不懂事,把我鎖在地下室。
總之無論怎樣,我都是錯的。
我找個了角落,聽著外面的人對沈樂妍的恭維,默默在心里背起方才在看的那本有關(guān)計算機的書。
背著背著,就忘記了時間,一直到天色漸漸黑了,外面也不知道安靜了多久,我才停下。
肚子咕嚕咕嚕地叫了起來,嘴唇也有些干裂。
我拍了拍門,沒人理我,耳朵貼在門上,也沒聽到有什么動靜。
看來,沈家人是又把我忘了。
我并沒有什么難過的感覺,因為這樣的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無數(shù)次。
只希望他們能早點回來,早點把我放出去就是了。
畢竟再過幾天開學(xué),這樣委屈的日子,我便再也不用忍受了。
幻想著開學(xué)后的生活,我蜷縮在角落,睡了過去。
一直到一陣喧鬧聲把我吵醒。
沈家的三兄弟像是要把整個家都掀翻一樣。
我聽到沈樂禮怒氣沖沖地罵著:“我就知道那個土鱉沒什么好心思,不就是沒帶她一起去省城玩嗎?爸媽送給樂妍的手鏈,肯定是被她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