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國中部有座小縣城瀘州,三面環(huán)山,云雨不定,是荊省為數(shù)不多的貧困縣之一。
瀘州城南,人來人往的象桐路上有家不怎么起眼的店鋪,四五米寬的玻璃門上掛著一副“君子如蘭休閑小屋”粉底大招牌,屋檐底下還有一盞燈。
午暮時分,在生意尚顯冷清的店里,幾個年歲在18到45歲不等、身穿統(tǒng)一工服的女技師圍著一張按摩床,陸少游躬著腰,消瘦的身形與那件大兩號的臨時工服形成鮮明的對比,看似弱不禁風,但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此刻卻炯炯有神。
此時按摩床上趴著一個光著上身的人,這是一堂由“小陸老師”言傳身教的觀摩課。
“左,左,對對對,大力一點,粗暴一點,兇猛一點?!?br/>“嘶……爽!”
隨著一聲倒吸冷氣的聲音,只見趴在床上的那小老頭后腰一挺,眼睛一瞪一瞇又趴了回去,跟喝了二兩小酒似的陶醉神態(tài)。
幾個技校畢業(yè)新來的小姑娘聽了這一聲“爽”,一個個羞得面紅耳赤,還有一個在捂嘴忍笑,就連其他幾個上了些年紀的大姐阿姨都忍不住臊紅了臉低聲嗔罵。
“這死老頭,老不知羞,大白天的叫喚個鬼啊。”
臊歸臊,大大小小幾個女技師還是瞪大了眼睛爭取地把小陸老師的動作手法看得一絲不落,可即便她們把眼睛瞪出血絲兒來,那輕巧得跟跳舞似的動作還是錯漏了不少,沒辦法,小陸老師的動作太嫻熟太快了。
“小花花,不要偷笑了,想笑就直接笑出來吧,你這樣會憋出毛病的,其實我還有個小秘密沒告訴你,中午你吃面放了辣子,又啃了包辣條,臉部長時間充血的話明天鐵定長痘?!?br/>偷笑的小姑娘眼睛一瞪,硬生生想把笑憋回去,可是實在沒忍住“噗嗤”一聲,連唾沫星子都噴出來了,好巧不巧地全噴在陸少游臉上。
結(jié)果一發(fā)不可收拾,幾個女人全都哈哈地笑起來。
陸少游抬起頭,邊嘆氣邊用手抹了一把臉,還裝模作樣地甩了甩,“得嘞,省洗臉水了。”小姑娘臉更紅了。
“哎哎,小游子,別停呀,繼續(xù)繼續(xù),正舒服著呢?!毙±项^頓時不樂意了,作為按摩店的老板,他還是有發(fā)言權(quán)的。
沒錯,這是一家按摩店,乍一看招牌很多人可能會以為這是一個帶色兒的場所,可這里其實只是一家按摩店,正規(guī)的按摩店,集足療、按摩、刮痧、火罐于一體,秉承“客戶至上”的服務(wù)宗旨,該有的有,不該有的絕對沒有。
可陸少游當沒聽見,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記住,風池、天柱頸不硬,耳門、翳風治耳鳴。委中、筑賓腿抽筋。隱白、涌泉腳不冷,浮兔、環(huán)跳腳不麻。期門、神闕醉酒醒、失眠內(nèi)關(guān)三陰交……”
聽著一句句朗朗上口的按摩口訣,幾位妙齡小迷妹眼睛亮閃閃的,還有早就準備好紙筆大姐唰唰猛記,這都是以后漲工資的大學問啊。
“力摜指、腕、肩、腰,落手輕重有度,張馳得法,收放自如,要掌握這些要領(lǐng)需要一個長期的過程,得多想多學多練。”
陸少游說完,幾個女人一個個激動不已,有搶筆記看的,還有企圖讓他給單獨開小灶的,誰不知道小陸老師說話有時候比老板還管用。
“加加加,都給加,可是能不能先把摩幫我按完了再說?”忍耐多時的小老頭再次發(fā)出抗議的聲音,自從這小子來了之后,連身為老板的他按摩都給按上癮了,跟中毒了一樣。
陸少游嚴肅的表情驟然一散,笑瞇瞇地說道:“老規(guī)矩,一分鐘兩塊二。”
“成交!”小老頭答應(yīng)得干脆,心里卻肉疼得緊,尼瑪在自己店里按摩都要花錢,還比市價貴一倍。
這頭正說話間,坑洼不平的象桐路上突然駛進來幾輛車漆油亮閃光的高級轎車,在人們艷羨的目光中氣勢非凡地穿過狹窄的街道,然后跟排著隊似的地停在那家不起眼的按摩店門外。
鬧哄哄的街市立刻安靜了下來,人們紛紛驚異地看著從那幾輛他們做夢都想有一輛的豪華轎車里陸續(xù)下來幾個衣著光鮮氣度不凡的大人物……一起走向那間按摩店。
組團按摩?派出所掃黃?還是黑社會收保護費?
不管怎么回事,按摩店前很快便圍了一幫看熱鬧的好事群眾。
“給我站住,不要跑!”
當先那個西裝筆挺的男人猛然喝道,那氣勢洶洶模樣驚得幾名女技師花容失色,嚇得正準備享受升仙按摩的小老頭差點從床上滾了下去,條件反射似的要往床底下鉆,可還沒來得及動作面前人影一閃,驚愕地發(fā)現(xiàn)陸少游那小子反應(yīng)竟比自己還快。
“咦,好像不是沖我來的?!毙±项^心中納罕之際,眼前唰唰又是兩道人影閃過。
于是,不小心被床腳絆了一下的陸少游被逮住了,被拎著后領(lǐng)子像只沒有反抗能力的小雞崽
不過逮住陸少游的不是黑澀會,也不是警察,而是瀘州縣高赫赫有名的吳校長,后邊跟著他的班主任。
吳校長頂著滿頭大汗,興奮得不行:“哈哈,臭小子,可算讓我逮著你了,廢話少說,跟我走,一會兒見了幾位領(lǐng)導不準亂說話,知道沒有?”
吳校長是本地人,年輕時就一直輾轉(zhuǎn)縣內(nèi)各校,臨到五十幾才升到現(xiàn)在這個位置,最大的心愿是在他任內(nèi)一高能出個狀元,功夫不負有心,可算盼來了。
陸少游掙脫不開,無奈只得悶聲道:“不去,都說了我不上大學,等拿了畢業(yè)證我就出去羊城打工,攢夠了錢就回來開水果檔。”
吳校長也是個急脾氣,早從他班主任嘴里聽說了這事兒,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個不識好賴的渾小子,理綜滿分,數(shù)學滿分,荊省前所有未有的745分,前所未有的四科滿分狀元,多少名校搶著要的優(yōu)等生?憑什么不去?開水果檔有什么出息??。磕阏f?!?br/>一旁匆匆穿了衣服的小老頭撇了撇嘴,才知道不是來找他晦氣的老派,虛驚一場的同時,心說這小子本來就是個沒出息的,給老板按摩還要收錢。
“聽話,別犯渾,你家里的情況也不用擔心,學??h里會給你獎金,我再跟人家說說爭取幫你多減免些學雜費……”
剛聽出點所以然來的小老頭一瞪眼,還有這等天上掉錢的好事,怎么當年就沒讓他碰見?
一頓好說歹說,口干舌燥的吳校長才終于把陸少游這頭小倔驢穩(wěn)住了,喜滋滋的拉著他往外走,雖然前提是保留去打工的意見,不過有商量就有希望,學校幾十年才出了這么一顆好苗子,哪能讓他自己糟???。
可人剛帶出來,吳校長便被那些個等候多時眾名校領(lǐng)導擠到一邊,眼巴巴地瞪著陸少游被圍在中間干著急,聽著一個個爭先恐后地開出的優(yōu)厚條件,愣是插不上一句話。
“陸同學,我們宏海交大有百年歷史,可是華國頂尖名校,專業(yè)、師資水平一流……”
“比歷史?無論是文化底蘊還是先進思想,我們燕大都不會輸給任何學校,從燕大走出的學子哪個不是社會的佼佼者……”
“陸少游同學,你是學理科的,論專業(yè)精尖程度清大國內(nèi)首屈一指……”
“陸少游,你的學費住宿費我們包了,你可一定要來咱們漢大呀,荊省可是你的家鄉(xiāng)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