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與海浪拍打著灘頭,沖刷著遺留下來的血漬。天色已經(jīng)暗淡,日從西邊落山。夜間氣息寒涼,海風(fēng)越發(fā)冰冷??堪稇?zhàn)船,船幫邊沿,亮起火光。
灘頭的戰(zhàn)士們脫去了沉重鐵甲、解開了粗糙甲裙、在船頭搭起了白色麻布帳篷。
帳篷只有一人高,木屋頂似的白色小營帳,營帳在灘頭整齊排列。二十個營帳背靠背排成兩排,這樣算做一組,海灘上一共有兩組營帳緊挨著搭建。
而在每組營帳外圍,都隨意散插著幾桿火把。這些火把:是將戰(zhàn)矛的矛頭直接插在地上固定,然后再往長矛尾端綁上火炬做成的。
在灘頭營帳的東邊一處,堆積著尚未掩埋的尸體......所有的尸體都被剝下戰(zhàn)甲,大部分沒穿上衣的死尸,堆在一起......像是肉色和血色混雜一片。
除了豎插著的火把,每組營帳外還有幾個小火堆。船員們擔(dān)驚受怕,只勉強從樹林外收集了少許柴火,然后再慌慌張張點燃火堆、架起三角支架、放上大圓底鐵鍋開始烹煮伙食。
在船頭營帳外圍,站了幾個小隊環(huán)繞營帳警戒,三人是一個小隊:分別是一個手持短劍、盾牌的劍盾兵;手持戰(zhàn)矛、盾牌的矛兵和一個拿著戰(zhàn)弓的弓兵。
營帳雖然搭建,但是船員和戰(zhàn)士并沒有在里面鋪墊?因為害怕敵人,船員戰(zhàn)士們都跑上船待在船板上休息,或者在船艙內(nèi)睡覺。只有幾十個船員負責(zé)下船烹煮,所有人都害怕敵軍武士會來一場‘夜襲!’
月亮已經(jīng)掛天,繁星已經(jīng)可見。
南霍在微微月光星空下,與其他三位朋友聚集在矮樹叢后面,盤腿坐著或蹲著商量。
南霍感到寒冷地搓了搓雙手向周圍人問:“我們應(yīng)該怎么辦?回到木屋去睡大覺嗎?”
南荷摸了摸小肚腩,望著肚腩說:“我覺得應(yīng)該先回去,煮點東西吃,然后再慢慢商量...”
潭露則表情嚴肅地講道:“不行,現(xiàn)在不是時候。我們已經(jīng)確定這些是白旱國軍隊!至少他們不會為難我們,我覺得應(yīng)該前去問下。”
南霍撅著嘴說:“不行!我不喜歡這些當(dāng)兵的,他們太可怕了!”
潘仁望著南霍,邊笑邊調(diào)侃:“哈哈,南霍大哥你這是什么意思?我也算當(dāng)兵的??!我知道南霍大哥擔(dān)心什么,不用怕,我以前和他們接觸過,都不算是壞人。”
南霍不滿地揮手也尷尬地說著:“是么?你以前住過的戰(zhàn)船,同今天來的戰(zhàn)船一樣?我才不信呢!”
潭露強行打斷了對話:“好啦好啦,就聽南荷的,我們先回去吧,回去再慢慢商量?!?br/>四人都同意了先回到木屋中休息,然后四人便靜悄悄離開矮樹叢,從密林中繞回到小路上。四人依次豎排走在小路上。
憂心忡忡的霍走在最后邊,他總是緊張不安地回頭張望。而其他人,因為在矮樹叢中蹲坐了許久,腿都有點發(fā)軟了,挪動著軟綿綿的雙腿慢慢前進,穿越夜間靜悄悄的密林。
他們回去后,像往常一樣,在木屋門前兩三步處點燃篝火。而后也搭起三腳架,掛上小圓底鐵鍋燒煮。
今天的菜色是什么呢?
先放點可溶解塊狀干糧餅干,南荷從大麻袋中抓取一大把捏碎的、近乎成粉末的干糧粒撒到湯中;然后用小刀切下片片煙熏肉片,將肉片放到身邊木樁上再切碎,最后抓起碎肉一把一把扔到湯中;藤籃里的一些野果蔬菜,也不用洗凈了,直接撕碎扔到湯中。
必須得說,這樣做菜實在是......太難吃了!
這也就是為什么,在南荷身后總有一小袋一小袋的香料!南荷經(jīng)過不斷嘗試,總算是掌握了正確的香料配方,這讓他成為了大廚。
像往常一樣,每個人都分到了一碗飄香的、米黃色的濃湯:濃郁如同米粥一樣的濃湯,帶著濃重的曬干香草味道,喝起來仍帶點肉香......切碎的肉塊飽滿軟糯、蔬菜翠綠、野果清甜。
喝著濃湯,南荷撤下架子開始燒烤腌制的肉排。就在大家慢慢食用濃湯的時候,又開始討論起來。
南霍邊喝湯邊說道:“這些當(dāng)兵的真是太嚇人了,殺起人來不要命的。”
潘仁覺得好笑,正在端著碗喝湯的時候差點噎到。然后又笑著侃侃而談:“哈哈,是啊,不殺人就真的沒命了!放下武器,被對手砍殺;轉(zhuǎn)身逃跑,被隊友砍死,哈哈?!?br/>(白旱士兵如果在戰(zhàn)場上逃跑,會受到嚴厲的懲罰,通常是小隊抽簽。但要是有后果嚴重者,通常是斬立決。當(dāng)然,這個不近人情的軍令并不會經(jīng)常執(zhí)行,如果一個軍官不能判斷戰(zhàn)局而導(dǎo)致士兵潰逃,那么這一位指揮官也是不合格的。)
潭露端著碗、深吸一口氣、然后快速呼出,像是長嘆了一口氣。而后惋惜地說道:“我完全沒有想到,這些當(dāng)兵的一上岸,就開始對決!以前就經(jīng)常聽周圍人講起,我國戰(zhàn)船上岸,見人就殺!絕不留情!”說完他又繼續(xù)嘆息。
潘仁則摸著胡子解釋道:“通常戰(zhàn)船出擊,一定是針對敵國,所以定下軍規(guī),靠岸就殺敵,絕對不留情!不然大哥你以為,白旱國霸主的地位,是怎么搶來的?”
南霍帶著蔑視的語氣說道:“去去去,什么霸主,霸主管什么用?富人吃喝玩樂,農(nóng)夫卻辛苦種地;富人貴族可以占據(jù)港口商船,用點點金幣和外國交易,能獲得大量奴仆和美女;農(nóng)夫用袋袋黃金,和船商們交易,卻只能換取點點糧米。不如別國,人人自然安樂,平等和諧。”
潭露聽完也笑了笑,接著拍了拍南霍的肩膀也說:“哈哈哈,看來南霍兄弟對富人貴族很是了解呀!我們都是村民,不太了解城中商貿(mào)。不過也沒事了,就算白旱國如此不堪,我們也遠離了那片地,而且還活了下來!我們應(yīng)該為此慶祝一番!”
說完,潭露走進木屋中,打算拿上幾瓶果酒。可是卻發(fā)現(xiàn)木屋墻縫隙中,透出了火光?而且還有些許煙霧......他仔細用鼻子聞了聞,是刺鼻的燒焦煙味!
潭露在木屋內(nèi)懵了一會,接著突然瞪大眼睛!趕緊從墻壁上拿了幾支長矛,抱著隨意抓取的武器跑出房門,大聲喊道:“不好!房屋后面燒起來啦!空氣潮濕,一定是別人放火!”
潘仁趕緊上前搶了一支有鐵矛頭的戰(zhàn)矛,連忙叫道:“別怕!大家都拿起武器,千萬別慌亂!”
木屋門前的四個人都分到了武器:南荷拿著短劍,其他人都用雙手抓握長矛指向身前。
不出所料!從木屋后方,漸漸燃起的火光中,竄出了幾個本地武士,手持藤盾和投矛將四人包圍!
四個人都往樹林小道方向后退,同時手中的武器指向本地武士。
潘仁站在隊伍最面前,他扭頭對著其他人用下令的口吻來了句:“不行!他們有十多個!你們快跑!我參加過戰(zhàn)斗,知道怎么對付他們!你們快跑!快跑!”
沒等潘仁喊完,一些兇殘的本地武士就開始投擲短矛!這些短矛投向天空,在夜幕中消失,然后又突然冒出,插在腳邊草地上!
潘仁斷然沖到最前排的武士面前,揮動長矛擊打敵人盾牌嘗試阻撓,而剩下的三個人則慌慌張張往鉆進樹林逃竄。
三人都沒有沿著小道逃跑,而是向著海灘方向鉆進樹林,狂奔、瘋狂逃跑。
南霍在逃跑的時候還時不時回頭張望,看起來好像沒有人追來。
潘仁與一名年邁的武士對峙著......他力氣很大,對著武士的藤盾用力踢踹,直接就把那名年邁的武士踢倒在地。但是很快!他就被另外三四名更年輕的武士包圍了。
一名已經(jīng)滿臉傷口的武士面對他,趁機猛地刺出戰(zhàn)矛,戰(zhàn)矛居然直接刺穿了潘仁的腹部!接著另外一名武士喊叫著沖上前,長矛舉過頭頂,‘噗呲’又徑直刺穿了潘仁的胸腹!然后武士放下手,戰(zhàn)矛插在了潘仁身上。
無法呼吸的潘仁跪在地上,咬著牙、抓著兩桿木矛,目怒而視......大量鮮血如火山噴發(fā)一般不斷從他嘴中噴涌而出,鮮血浸染了他本該潔白的牙齒......
臉上有傷疤的武士雙手拿著戰(zhàn)矛上前,揮動戰(zhàn)矛擊打潘仁頸頭部,將他擊倒在地......躺在地上的潘仁最后哀嚎一聲‘啊啊!’
緊接著四五名高矮不同的武士拿著長矛將潘仁圍起,然后帶著憤怒的眼神向他不斷刺擊??蓱z的潘仁,身體千瘡百孔。天知道接下來,這些武士會怎樣處理尸體?
南霍握著長矛奔跑在黑漆漆的密林中央,他不斷的邁開雙腿狂奔。衣服又像曾經(jīng)一樣被植物撕扯,小腿被劃出傷口。
但是慢慢的,他發(fā)現(xiàn)身后好像沒有人了,或者說是根本什么也看不見。周圍一片黑暗,咽了咽口水,濕潤自己干澀的喉嚨,然后繼續(xù)向著黑蒙蒙一片、什么也不見的前方挎著大步前進。
在這片密林周圍,不僅黑暗,而且沒有聲音。
南霍的內(nèi)心突然覺著氣憤,這種感覺和曾經(jīng)在海上漂流,靜靜等死時的心情是一樣的。
他向前伸著左手,掰開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植物,一點一點前進。
他的心跳漸漸平緩,帶著憤怒,他也不再害怕什么寂靜,一點也不畏懼那些黑暗。
衣服再次破爛不堪的南霍一直試著激起自己的憤怒,讓自己不再害怕;想著父親、屹枯城、海面上的漂流,這讓他呼吸急促,穩(wěn)穩(wěn)大步向前。
但是,直到發(fā)現(xiàn)樹林的間隙之間,透出了斑斑點點光亮,像是希望?這讓他的憤怒又漸漸平息,緊接著又開始感到害怕。他再次奔跑著向前,不敢回頭,使出渾身力氣狂奔。
當(dāng)他顫抖著沖出樹林,發(fā)現(xiàn)自己的正對面,就是白旱國軍隊的營帳。
沒有退路了,必須得試一試。
可能白旱國衛(wèi)兵會直接將他射殺,也可能被身后追上來的本地武士刺殺。
身上有些許劃痕的南霍放下長矛緊握雙拳,心臟猛擊著胸脯,讓他渾身發(fā)顫。
但是沒有選擇了,沒有后路可退。
他緊閉著雙眼,深吸口氣,開始邁著步子慢慢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