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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制淪陷:瘋批大佬偏執(zhí)囚愛山荷傅臨洲結(jié)局+番外小說

情休 著

女頻言情連載

*因有私設(shè),背景架空*男主身高190cm,女主身高165cm*強取豪奪,三觀極正者慎入-六月底,夏國,海城。山荷手里捧著一束鮮花,站在面前這扇巨大的鍍金矛尖鐵藝大門前,探著腦袋往里看。眼前的莊園別墅氣派得簡直令她不敢置信,寬敞的道路,兩側(cè)是翠綠層疊的花園,再往里是一座激蕩的噴泉,后頭排列著許多連綿的優(yōu)雅別墅。庭院里一個人都沒有,看上去很靜謐。這里是母親工作的地方,她從來沒有來過。她不想打擾母親的工作,但今天是母親的生日,她悄悄跑到這里,特意準(zhǔn)備了花束作為驚喜,在門口送給母親她就離開。可是母親似乎在忙,幾分鐘之前她給母親打了電話,卻沒有接通。午后的陽光野烈,幸好大門兩側(cè)栽種了茂密的綠樹,山荷站在樹蔭底下,擔(dān)憂懷里嬌嫩的鮮花會被熱得蔫萎...

主角:山荷傅臨洲   更新:2025-07-10 22: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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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別是山荷傅臨洲的女頻言情小說《強制淪陷:瘋批大佬偏執(zhí)囚愛山荷傅臨洲結(jié)局+番外小說》,由網(wǎng)絡(luò)作家“情休”所著,講述一系列精彩紛呈的故事,本站純凈無彈窗,精彩內(nèi)容歡迎閱讀!小說詳情介紹:*因有私設(shè),背景架空*男主身高190cm,女主身高165cm*強取豪奪,三觀極正者慎入-六月底,夏國,海城。山荷手里捧著一束鮮花,站在面前這扇巨大的鍍金矛尖鐵藝大門前,探著腦袋往里看。眼前的莊園別墅氣派得簡直令她不敢置信,寬敞的道路,兩側(cè)是翠綠層疊的花園,再往里是一座激蕩的噴泉,后頭排列著許多連綿的優(yōu)雅別墅。庭院里一個人都沒有,看上去很靜謐。這里是母親工作的地方,她從來沒有來過。她不想打擾母親的工作,但今天是母親的生日,她悄悄跑到這里,特意準(zhǔn)備了花束作為驚喜,在門口送給母親她就離開??墒悄赣H似乎在忙,幾分鐘之前她給母親打了電話,卻沒有接通。午后的陽光野烈,幸好大門兩側(cè)栽種了茂密的綠樹,山荷站在樹蔭底下,擔(dān)憂懷里嬌嫩的鮮花會被熱得蔫萎...

《強制淪陷:瘋批大佬偏執(zhí)囚愛山荷傅臨洲結(jié)局+番外小說》精彩片段


*因有私設(shè),背景架空

*男主身高190cm,女主身高165cm

*強取豪奪,三觀極正者慎入

-

六月底,夏國,海城。

山荷手里捧著一束鮮花,站在面前這扇巨大的鍍金矛尖鐵藝大門前,探著腦袋往里看。

眼前的莊園別墅氣派得簡直令她不敢置信,寬敞的道路,兩側(cè)是翠綠層疊的花園,再往里是一座激蕩的噴泉,后頭排列著許多連綿的優(yōu)雅別墅。

庭院里一個人都沒有,看上去很靜謐。

這里是母親工作的地方,她從來沒有來過。

她不想打擾母親的工作,但今天是母親的生日,她悄悄跑到這里,特意準(zhǔn)備了花束作為驚喜,在門口送給母親她就離開。

可是母親似乎在忙,幾分鐘之前她給母親打了電話,卻沒有接通。

午后的陽光野烈,幸好大門兩側(cè)栽種了茂密的綠樹,山荷站在樹蔭底下,擔(dān)憂懷里嬌嫩的鮮花會被熱得蔫萎。

時不時探頭往里看,期盼里面有人出現(xiàn),興許能替她傳個話。

可是卻一直沒見到任何人出現(xiàn)。

-

墨黑的邁巴赫高調(diào)駛過來,鐵藝大門自動打開。

傅臨洲回來的時候,就留意到門邊那抹細細的身影,穿著夏季校服,規(guī)矩地背著個雙肩包,懷里捧一束花。

司機小陳自然也沒有忽略到女孩的存在,看那樣子像是特意在這兒等人。

學(xué)生裝扮,看著不像是傅總的賓客,但這個地方平時一直是少有人來。

保險起見,小陳還是試探地開了口,停了車:“傅總,旁邊有個女孩?!?br>
傅臨洲早已收回視線。

大抵是艷羨莊園美景駐足的路人,沒放在心上。

“洲哥,那小姑娘好像有事?!?br>
坐在左后方的蕭烈正好在山荷立足的那一側(cè),看見女孩躊躇著想要上前又欲言又止的樣子,忍不住提了一嘴。

山荷看到這輛锃亮的轎車駛?cè)霑r,大門便自動開了,看派頭估計不是主人就是貴客。

那輛車停在她面前,卻沒有人下車,她猶豫著要不要上前尋求幫助,又怕冒犯了對方,對母親的工作影響不好。

車內(nèi),傅臨洲沒有說話。

蕭烈當(dāng)他默許了,興致勃勃降下車窗,朝山荷喊道:“喂,那小孩,你在這兒干什么?”

見對方主動搭話,山荷連忙走出樹蔭,迎上去,彎了彎身子,只見一張粗獷英俊的臉。

“叔叔,您好,我來找我媽媽。”山荷禮貌道,語畢又覺得沒說明白,立即補充一句,“她叫陶月,在這里工作?!?br>
聽到這個名字,蕭烈先是愣了一下,沒有出聲,隨即意味深長地望了一眼身側(cè)的傅臨洲。

山荷性子還算機靈,觀察到對方的反應(yīng),猜測應(yīng)該是認識母親的。

只是里側(cè)的男人始終沉默,盛夏的日光刺眼,她瞇著眼只窺見一張棱角分明的側(cè)臉。

見車內(nèi)人都不說話,山荷又提起膽子問:“能麻煩您幫我轉(zhuǎn)達一聲嗎?就說我在門口等她?!?br>
又一陣沉默。

山荷感覺對方估計是不想幫她這個忙了,悻悻后退了一步。

這時里側(cè)的男人不知道低語了句什么,方才和她搭話的這位又朝她揮了揮手:“跟上吧?!?br>
說著那輛轎車再次起步。

山荷有些意外,頓了一下便撒開腿,跟在車后面往里跑。

轎車直直駛?cè)雱e墅門口,山荷追趕得費勁,半路在溫噴泉旁歇了下腳,捧了點水灑在懷里的鮮花上。

噴泉的水霧揚在她臉上,瞬間也清涼了不少。

沒有做過多停留山荷又繼續(xù)跟上。

只見轎車已經(jīng)停到了門口,司機從駕駛座上下來,繞到后座拉開車門。

身形高大的兩個男人從車兩側(cè)下來,站在門口回頭望了她幾秒鐘,又轉(zhuǎn)身往屋內(nèi)走去。

山荷見狀又跑得更快。

蕭烈跟在傅臨洲身后調(diào)侃道:“陶姨的女兒???洲哥,你都不喊她上車,讓她就這樣跟在后面跑?”

傅臨洲沒搭理他,進門時朝傭人吩咐了一句:“告訴陶姨,有客人找。”

說完便上樓進了書房。

山荷跑到門口時,還不敢踏進去,門口有傭人見了她也有些訝異和迷惑。

看著年紀(jì)不大,以前從來沒見過。

但傅臨洲吩咐時說的是“客人”,幾個傭人也都畢恭畢敬地將她引進屋。

山荷被領(lǐng)進客廳,被整個室內(nèi)的裝潢所震驚。

她年紀(jì)小,見的世面少,這樣奢華的裝修,她還分辨不出是什么風(fēng)格,只知道這大概就是世面了。

傭人見她大汗淋漓,氣喘吁吁,便端來茶水:“小姐,您先等一會兒,陶姨馬上就過來了。”

“謝謝。”

山荷的確渴得不行,接過那杯茶囫圇灌了下去,嗓子終于舒服了許多。

陶月原本在交代新來的傭人注意事項,得知女兒來了,便匆匆忙忙趕到前廳。

雖是意料之外,但心中也難免欣喜。

“小荷。”

山荷聞聲望過去,雛鳥歸巢一般撲進母親懷里。

“媽媽。”

母女倆一學(xué)期沒見,有許多話要說。

山荷把準(zhǔn)備好的鮮花送給母親,祝她生日快樂,又拉著她講了好多學(xué)校里發(fā)生的事情。

山荷今年十八歲,暑假結(jié)束后就要念大學(xué)了。

很小的時候父親就離開了她和母親,這么多年一直是母親撫養(yǎng)她長大。

陶月在世家豪門工作,在傭人里還是個領(lǐng)頭的,工資可觀。

平日里沒有其他開銷,盡了全力供山荷念最好的學(xué)校,但平時很少有時間能陪她,上學(xué)都是讓她住校,寒暑假就送回老家給她外公外婆帶。

山荷從小養(yǎng)在外公外婆膝下,除了接受的教育質(zhì)量良好,物質(zhì)條件倒算不上優(yōu)渥,但老人對她疼愛有加。

雖然印象中沒有爸爸,和媽媽見面的次數(shù)也屈指可數(shù),但也還是幸運地長成了一個人格健全的孩子。

母女倆的關(guān)系也沒因為見面次數(shù)太少而淡薄。

山荷平日在外人面前不算是話多的,但是好不容易見一回母親,就算是最微末的那點雞毛蒜皮也要拿出來講一遍。

-

傅臨洲下樓時,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母女情深的畫面。

看在眼里,莫名有些刺眼。

剛剛在書房接了老爺子的電話,鬧得不歡而散。

因為母親的死,他和他父親傅征,從來關(guān)系就不好。

母親叫林清婉,十八歲就被傅征強擄過來,生下傅臨洲之后郁郁而終,去世時才二十五歲,似錦年華,連個傅太太的名分都沒有。

而傅征倒是轉(zhuǎn)頭又娶了如花似玉的年輕夫人,對其寵愛萬分,接連生下一兒一女。

從來沒有人敢說林清婉是被傅征折磨致死的,但人人心里都一清二楚。

傅臨洲和別人不一樣,他不僅心里清楚母親是因為遭受虐待郁郁寡歡才早逝的,而且還屢次當(dāng)著老爺子的面說。

傅征每每大發(fā)雷霆,他那個后媽何玉皎就在一旁煽風(fēng)點火,攛掇著把他送到了國外。

他十五歲被送出國,二十二歲回國,替傅征暫管傅氏集團已有四年。

說是暫管,是因為這樣龐大的家業(yè),傅征始終是沒打算交到他手上的。

只因弟弟妹妹年紀(jì)還小,他才有機會坐上少主的位子。

弟弟傅景越今年二十歲,妹妹傅若星十八歲。

傅臨洲最多還有兩年時間。

他和這對同父異母的兄妹也并不熟絡(luò),但這兩兄妹無疑是他的絆腳石。

早晚有一天要移開的。


這些年,傅臨洲心里一直攢著股恨。

那些和他有著實實在在血緣關(guān)系的人,他都無法親近,處處防備。

唯獨陶月還算個能留的人。

陶月是當(dāng)年伺候他母親林清婉的女仆,在傅征為林清婉打造的那個地獄里,只有陶月真情實感地心疼過她。

當(dāng)年林清婉想跑,陶月偷偷摸摸幫著她逃,最后被傅征發(fā)現(xiàn),斷了她右手小拇指,以她的性命威脅林清婉乖乖回到他身邊。

她真的回來了。

生下傅臨洲后終日郁郁寡歡,被傅征強迫沾了毒捆綁在身邊,沒多久就病逝了。

沒有母親的童年,都是陶月盡心盡力在照顧他。

每每沖撞惹怒了傅征,免不了一頓棍棒伺候,回回都是陶月關(guān)心他。

傅臨洲回國之后,拿傅征的錢買下這座莊園,搬離傅家。

傅征沒說什么,傅臨洲的好賴他都不上心。

甚至覺得走了也好,這些年打拼累了只想享清福,免得傅臨洲在他眼皮子底下鬧心。

關(guān)于那個家,傅臨洲只帶走了關(guān)于母親的一切,也包括陶月。

陶月知道傅臨洲是念及她和林小姐的情誼,將她帶到這邊,給她開足夠的工資。

她心里也矛盾,當(dāng)年的事,分明不是她的錯,全是傅征的錯,但她仍對林清婉心有愧疚。

到底那樣年輕善良又柔弱的林小姐,眼看著能逃脫魔爪,最后還是為了她向傅征妥協(xié)。

這一妥協(xié),便再沒有機會逃出生天,直至香消玉殞。

傅臨洲走下最后一級臺階,邁進客廳。

陶月立即起了身,躬身向他道謝:“先生,這是我女兒山荷,謝謝您帶小荷進來找我?!?br>
山荷也跟著起身,站在陶月身后低著頭。

傅臨洲只點了點頭,沒說話,目光掃過陶月那截斷指,又越過她落在身后那抹纖細的身影上。

剛才在車?yán)餂]多留意,后面她跟在車后又遠遠望了一眼也模糊,這下才真正看清她的樣子。

一眼看著還是個小孩樣,身上瘦得不成形,臉頰上倒還有些飽滿的線條,方才又曬又跑的,臉上的紅暈還沒褪去。

低著頭又時不時抬眼偷瞄,露出一雙靈動清澈的眸子。

傅臨洲還沒出國的時候,陶月的確休息過一段時間,他只知道她是結(jié)了婚生孩子去了,卻從沒見過她女兒。

除了這鵝蛋臉型,五官和陶月倒是一點也不像。

他認出少女校服上的?;帐怯⒅袑W(xué),海城頂尖的雙軌制高中。

她和傅若星同一所學(xué)校。

傅臨洲倒也不驚訝。

以他開給陶月的工資,不說讓女兒過富貴日子,爭取一些好的教育資源甚至是送出國留學(xué)大抵是沒問題的。

山荷抬眼偷偷觀察著。

她知道方才那轎車后座有兩個人,她望過去,前面的這位應(yīng)該就是方才在車內(nèi)只瞧得見側(cè)臉的男人,后面跟著那個是之前趴在車窗旁同她講話的人。

母親對這位“先生”恭敬有加,他一出現(xiàn),周遭的傭人們似乎也緊繃了起來,連山荷自己都被帶得有些不自在。

大概是這座莊園的主人。

男人氣場太強,山荷只偷瞄了一眼,便立即收回目光。

其實根本沒來得及看清,只總體有個冷峻的剪影。

傅臨洲看出母女倆都拘謹,他小時候陶月待他還很親切,他在國外待了七年,中間一次也沒有回來過,回國時陶月待他也生疏了不少,只是越來越恭敬了。

而她那半大不大的女兒也一副怯生生的樣子,母女倆拘謹?shù)纳裆故侨绯鲆晦H。

“坐吧?!备蹬R洲坐到沙發(fā)上,語氣平淡。

母女倆互相看了眼,緩緩坐回去。

傅臨洲在這兒,氣氛就冷了下來。

山荷突然來訪,陶月心里到底是不踏實。

傅臨洲母親走得早,傅征又總瞧他不順眼,動輒家法伺候,那個年輕貌美的后媽更是視他為眼中釘,他和傅景越以及傅若星這兩兄妹也不對付。

這樣的成長環(huán)境下,傅臨洲從小性子就不熱,也不敞亮,什么事都悶在心里。

在國外待了這么些年,回來時瞧著更是冷傲,等閑不讓人近身。

剛回國時他才二十二歲,卻年少老成,代傅征暫時打理傅氏集團,也是井井有條。

傅臨洲購置的這座莊園,除了園內(nèi)的仆人以及傅臨洲貼身的幾個助理,沒有任何人來過,連他爹傅征都沒來看過。

山荷畢竟是個外人。

陶月也摸不準(zhǔn)這事是否會觸怒傅臨洲,但他愿意將她領(lǐng)進屋還讓人喊她來與山荷見面,多少應(yīng)該也算不上生氣。

陶月也清楚,傅臨洲給她的工資高得不尋常,平日也不苛待,都是看著林清婉的情面上。

但陶月一向也安分守己,能老老實實拿著這份工資供山荷把書念出來,也就知足了。

從來不敢把山荷往這里帶。

誰知道這丫頭鬼頭鬼腦自己跑這兒來了,但念及女兒是一片孝心,又是不巧遇上傅臨洲才被帶了進來,陶月也沒說她什么。

山荷眼巴巴望著桌上各式各樣的新鮮水果,色澤鮮艷,很是誘人,但是又不敢擅自去拿。

畢竟這不是親戚朋友家,是母親的雇主家。

對面的雇主先生自帶一種居高臨下、不怒自威的氣場,山荷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蕭烈倒是對傅臨洲這種氣場習(xí)以為常,也看得出對面的小姑娘不自在,主動開了個話頭:“陶姨,女兒今年讀高幾?”

陶月藹聲答道:“暑假過完就要上大學(xué)了?!?br>
“都要上大學(xué)了?”蕭烈隨口接了句。

模樣倒是顯得年紀(jì)小。

“是啊,報的還是海城大學(xué)呢?!?br>
海城大學(xué)在國內(nèi)的名校里也是排的上號的。

“看不出來,這么會讀書?”

蕭烈看了眼桌上的果盤,挺新鮮,隨手抓了顆荔枝,又看見對面還坐個小孩樣的,便將手里那顆荔枝扔了過去。

“接著。”

山荷險險接住,有點驚嚇。

要不是他喊得及時,差點就掉地上了。

傅臨洲將這一幕看在眼里,眼神示意他規(guī)矩點少鬧騰:“阿烈。”

蕭烈懨懨縮回去。

傅臨洲不動聲色地端起傭人遞過來的茶水抿了一口,掀起眼皮往對面望了一眼。

看著畏畏縮縮的,反應(yīng)還挺快。

山荷將那顆荔枝捏在手里,低著頭在心里驚嘆。

她從來沒見過這么大的荔枝,足足有她手掌那么大。

她就這樣放手里面盯著,也不吃。

傅臨洲放下茶杯,聲音里沒什么情緒。

“陶姨,以后還是盡量不要讓人找到這里來?!?br>

這座莊園傅臨洲是特意尋了個僻靜處的。

除了傅氏集團,他手里面還有些別的生意,不太好擺上臺面,在外有那么一些仇家。

他的行蹤和住址一向是不輕易透露出去的。

陶月被他這么一點,又戰(zhàn)戰(zhàn)兢兢起來:“對不起,先生?!?br>
山荷縱然年紀(jì)小,也聽得出那不歡迎的意思。

主人都已經(jīng)提前暗示送客了,她還沒厚臉皮到要死賴著的地步。

山荷從兜里摸出手機,裝得像是想起什么了一樣,忽然站了起來:“媽媽,我這次是搭同學(xué)的車過來的,她發(fā)消息說已經(jīng)在外面等我了,我得先走了?!?br>
她又看向?qū)γ娴哪腥?,手里那顆荔枝捏得死死的。

傅臨洲順著她起身的動作抬了眼,微微側(cè)了側(cè)頭,面上沒什么表情。

山荷躬了躬身子:“謝謝先生帶我來看我媽媽,打擾了?!?br>
傅臨洲輕微地笑了一下,算是回應(yīng)。

寡言冷臉的,旁人扔給她一顆荔枝他都不樂意,開口便是逐客令,山荷心里認定這是個不好相處的雇主。

即使笑起來也瘆人。

山荷不敢多看,別開目光,一邊往外走一邊朝陶月說:“媽媽,不用送我了,我要趕緊去找我同學(xué)了?!?br>
沒給陶月再說什么的機會,山荷已經(jīng)小跑著沖出屋外,穿過噴泉和花壇時越跑越快,簡直腳下生風(fēng)。

直到跑出那道鐵藝大門,拐了個彎,才氣喘吁吁地停下,站在路邊,雙手撐著膝蓋,緩了口氣。

哪有什么同學(xué),哪有什么順風(fēng)車。

她在學(xué)校就一個朋友,名字叫蔣舒然。

家里條件是還不錯,但也還沒到可以住到這里來的程度。

蔣舒然和她關(guān)系十分要好,舒然性子還特別黏人,是那種上個廁所都一定要她陪著,不然就不去的那種。

暑假之前,蔣舒然就提出讓她這個暑假到她們家暫住的提議。

山荷每年寒暑假都要回老家,從來沒在海城待過,也不知道在這里和最好的朋友度過暑假是什么樣的感受。

她對這個提議心動了,提前和母親說了這事,暫住在蔣舒然家里,和她作伴,母親擔(dān)心她,勸了幾句,沒勸動,就由她自己決定了。

今天她是從蔣舒然家搭了地鐵又轉(zhuǎn)了公交過來的,這地方僻靜,公交到不了這么深入,她硬生生從公交站走了三十多分鐘才到的。

現(xiàn)在她還得走回去。

下午四點,陽光絲毫沒有減弱的意思,山荷沿著路邊樹蔭走,但仍能感受到一蓬一蓬拂上來的熱浪。

熏得她有些頭昏腦漲。

傅臨洲的車拐過彎角時,蕭烈坐在前面副駕駛一驚一乍地指著路邊的女孩。

“洲哥,這不是陶姨那女兒嗎?”

司機小陳聞言降下了車速,擱這一段距離,緩緩跟著女孩身后行駛。

傅臨洲掀起眼皮去,的確是那道清細的身影,校服,淡黃色雙肩包。

陶月說是叫山荷。

山這姓氏倒是罕見。

女孩此刻跟曬蔫了的小白菜一樣,在路邊東倒西歪地走著。

他剛剛臨時接到電話要回公司處理點急事,這車只行駛了十分鐘不到,但要是論步行,路程可不短。

山荷當(dāng)時找的什么同學(xué)來接她的理由本來就假,演的也不像那么回事。

傅臨洲哪會信她的瞎話,可他也不是什么好心腸,不至于趕客還要喊人專門送回去。

但傅臨洲沒想到她竟然是直接從莊園走出去的,也不知道打個車。

估計來時也是走著來的。

接荔枝的時候瞧著還挺機靈,現(xiàn)在看著又是個木頭腦袋。

大熱天的,這樣來回走兩趟,輕輕松松給她曬脫水,說不定還得中暑。

蕭烈嚷嚷道:“洲哥,她剛還喊我叔叔,又是陶姨的女兒,怎么說你也算是個叔叔了,不至于對這小朋友不管不顧吧?”

傅臨洲蹙了蹙眉。

什么叔叔不叔叔的。

且不說他才大不了她多少,小孩真喊他叔叔,他豈不是和陶姨一個輩分了。

他小時候是陶姨帶到十五歲的,他剛出生時,陶姨雖不過才十八歲,但因著陶姨和母親的關(guān)系,還有將他照顧到少年時期的情分,也算得上半個姨媽了。

可是他更不樂意聽人喊“哥哥”。

聽見就想起傅景越和傅若星那倆兄妹,都是事兒精,煩人得很。

蕭烈又提醒道:“看她走路的樣子狀態(tài)不好,再不喊她上車,到時候有點什么問題,陶姨可有的著急了。”

傅臨洲淡聲道:“停車吧?!?br>
小陳接到指令,加了速跟上,最后將車穩(wěn)穩(wěn)停在山荷身旁。

彼時山荷已經(jīng)走了過半的路程,著實又熱又累。

黑色轎車停在身邊時,她也停下腳步,抬手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珠。

她當(dāng)然沒有忘記這輛車,只是此刻突然停在她面前,她有些疑惑,轉(zhuǎn)而又有點難堪。

因為意識到謊言被拆穿了。

她當(dāng)時說要搭同學(xué)車回去的,結(jié)果被看到一個人在路上走。

“小姐,您先上車吧?!?br>
駕駛座上的司機下了車,恭敬有禮地引著她到車右側(cè),替她拉開車門,她坐進去,車門被關(guān)上。

今天下午被好幾個人“小姐”前“小姐”后的喊,山荷聽得很不適應(yīng)。

旁邊坐著那位不茍言笑的雇主先生,她更不適應(yīng)。

其實她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聽母親曾提過是姓傅的人家。

山荷想向他道謝,畢竟他雖然下了逐客令,但又大發(fā)慈悲地將她撿上車。

也是他將她領(lǐng)進莊園找母親。

總歸還是她受了他兩次恩惠。

對方看著比他年長許多,但似乎又沒到叔叔輩的年紀(jì)。

山荷猶豫了一下,最后道了句:“謝謝傅先生?!?br>
前座的蕭烈忽然忍俊不禁,還沒開口,就收到車內(nèi)后視鏡里來自傅臨洲的一記眼刀。

蕭烈老老實實噤了聲。

傅臨洲瞥了眼身旁的女孩,鬢邊的碎發(fā)濕漉漉貼在頰邊,臉上紅,嘴唇卻白,呼吸也粗,手里還攥著那顆荔枝。

連道謝也低著頭,沒看他,努力往另一側(cè)車門邊擠。

躲什么似的。

不知怎么,傅臨洲突然起意,問了個自己心里明了答案的問題。

“你同學(xué)呢?”


“???”山荷下意識疑惑地看過去。

什么同學(xué)。

卻又對上男人沉定的目光,僅一瞬間,山荷忽然領(lǐng)略到了。

她之前編的理由是說有同學(xué)來接,他問的應(yīng)該是這個。

“哦,她……她突然說要回家取件東西,我就干脆邊走邊等她出來。”

山荷平日里鮮少撒謊,干這事還不太熟練,圓起謊來也生疏費勁。

眼神忙碌飄忽不定。

傅臨洲不再看她,也沒再說話,看向窗外。

山荷平日里算是很透明的那種女孩,家境普通,膽子不大,也算不上能言善道,沒有叛逆期,乖順溫和得如同一杯白開水。

輕松就能隱形于人群,自己也害怕成為任何一道目光的焦點。

車內(nèi)沒有人再顧及她,她反倒輕松不少。

默默觀察著窗外的景況,呼吸都盡量壓得很輕。

幾分鐘后,山荷望著前面的十字路口,忽然朝司機開口:“叔叔,把我放到前面路口旁的公交站就好了。”

小陳哪敢擅作主張,從車內(nèi)后視鏡里觀察了一瞬傅臨洲的神情。

傅臨洲只眨了下眼,神色沒什么變化。

小陳跟他也有三年,不至于這點意思都領(lǐng)略不出來。

車子在公交站旁停下,下車之后,山荷還不忘道謝。

“今天謝謝傅先生?!?br>
傅臨洲只低低“嗯”了一聲。

山荷識趣地下了車,從車后繞到公交站臺。

傅臨洲望著窗外,女孩規(guī)規(guī)矩矩立在那,又禮貌地淺淺鞠了個躬,是再次道謝。

車子再次啟動,山荷站在原地目送他們遠去。

直到她從視線中消失,傅臨洲才從窗外收回目光。

蕭烈緊跟著開口,一邊講一邊笑:“洲哥,她管我叫叔叔,怎么到你這就不喊了?我看著比你老?”

他長得是兇神惡煞了些,但實際上,他比傅臨洲可還要小上一歲。

蕭烈覺得莫名其妙,又覺得小孩有模有樣喊“傅先生”也有點好笑。

傅臨洲撐起額頭,似笑非笑的:“我看著比你老?”

這話讓蕭烈怎么接?

他賠個笑:“我哪是這個意思,洲哥,你這幾年如一日的,跟在M國那會都看不出差別。”

這話他倒是真心的。

歲月哪里會虧待傅臨洲,除了沉淀了氣質(zhì),臉上是一點光陰的痕跡都沒有。

蕭烈剛跟在傅臨洲身邊時,傅臨洲才十八歲,十五歲時就被傅征送到M國自生自滅。

傅臨洲十八歲時便敢孤身只影同M國最大的幫派做交易,蕭烈跟著他在槍林彈雨里死里逃生無數(shù)次,才換來如今看似安穩(wěn)的日子。

傅臨洲其人年少老成,即使是調(diào)教年長者,也一副運籌帷幄高高在上的模樣。

二十歲便穩(wěn)健得如同三十歲一般。

連親爹都視其為雜草的世界,唯有時間不曾薄待了傅臨洲。

練就他越發(fā)深沉老練的性子,卻不在他臉上留下滄桑的痕跡。

傅臨洲輕笑一聲,沒說話。

蕭烈又說:“對了,洲哥,明晚你和范家那老頭見面,真不用我一起去?”

“不用,有謝辭在?!?br>
“行?!?br>
蕭烈和謝辭是傅臨洲的左膀右臂,一黑一白。

蕭烈跟了傅臨洲八年,傅臨洲手里那些暗色生意和黑路子都是他幫著扛。

而謝辭是傅臨洲回國之后才提上來的,傅氏集團洗白了之后,如今都是正經(jīng)生意,便由謝辭照料。

傅臨洲一向喜歡左右制衡,分工明確的安排。

明晚范氏集團董事長約他談合作的事宜,一樁清白生意,自然是由謝辭過手。

車內(nèi)又安靜下來。

轉(zhuǎn)過街角,進完彎時帶出向心力,一團橙紅突然滾進傅臨洲的余光。

他側(cè)頭,只見后座上,一個橘色的毛絨掛件從另一端滾向他。

好像是陶月那女兒書包上的,他隱約有點印象。

伸出長臂將那只掛件拾起,在手掌中翻動一下。

橘子外觀,看著挺新。

……

嫌轉(zhuǎn)地鐵麻煩,山荷一路搭了公交回去。

雙腿酸軟,但也沒有空座。

司機在公交里邊的立桿上綁了個礦泉水瓶,插上梔子數(shù)枝,清甜馥郁。

山荷扶著立桿,聞著那香氣,忽然想起往年暑假,回外公外婆家,走過山下的小路時,就常有梔子花的枝丫伸出來,勾住她的頭發(fā)。

年年暑假都回去,待久了有些乏味。

今年頭一次不回,又忽然有些想念鄉(xiāng)下的日子。

回到蔣舒然家里時,山荷手里還捏著那顆荔枝。

蔣舒然家里有三間空閑的客房,但是她黏人,一定要拉著山荷和她住一個房間。

蔣舒然的爸爸媽媽都是很熱情的大人,吃晚飯的時候,還會主動給她夾菜,叮囑她多吃點,太瘦了。

晚飯過后,兩個女孩一齊鉆進影音室。

山荷把那顆荔枝遞給蔣舒然:“舒然,這顆荔枝是從我媽媽工作的地方帶出來的,你嘗嘗好不好吃。”

山荷覺得這個顆荔枝很大,一看就很好吃,自然想分享給最好的朋友。

但蔣舒然看著就是一顆普通的荔枝,她擺擺手:“你吃吧,我剛剛晚飯吃撐了,現(xiàn)在吃不下。”

“好?!?br>
山荷剝開外面那層皮,瞧見里面飽滿的荔枝肉,晶瑩剔透,看上去很誘人。

她咬了一口,到嘴里卻有些發(fā)酵的酒味。

或許是今天天氣太熱,她在手里捏久了,捂壞掉了。

這時坐在電腦前的蔣舒然又興沖沖朝她招呼:“山荷,快過來一起玩會游戲?!?br>
山荷躊躇著婉拒:“還是不玩了,我要早點去休息了,明天有個兼職?!?br>
她今天的確疲憊,只想早點洗個澡把自己扔進床里。

另一方面,電腦游戲她屬實不是很擅長。

蔣舒然喜歡玩這些激宕起伏的電腦游戲,山荷每次玩起來都很緊張,有時候連自己在哪都不知道,早早就在游戲里被其他玩家殺死。

反而還拖累蔣舒然。

“那好吧?!笔Y舒然說著已經(jīng)開啟了一局游戲,等待登錄的過程中,又忍不住問,“你真要去兼職啊?要不我和你一塊去吧?”

“不用了,舒然,我自己去就好了,好不容易放假,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吧。”

山荷想找一份兼職,她去看過很多餐飲奶茶店,暫時都不招人,能找到的只有發(fā)傳單這種兼職,一小時十五塊錢。

蔣舒然雖然不是過的千金小姐般的生活,但是看她父母待她珍惜的樣子,也必定是嬌養(yǎng)的。

山荷也不好意思拉著她跑到外頭風(fēng)吹日曬的。

她們約好今年暑假找一座城市一起去旅游的。

蔣舒然家境好,自然不用操心旅游開銷,甚至提出直接替山荷一并承擔(dān)了。

可山荷借住在蔣舒然家里,已經(jīng)是受了她的幫助,哪里好意思再向她伸手。

母親供她念這么好的學(xué)校已經(jīng)是極限,她的生活費本就不算寬裕。

山荷不想向母親開口,又不想錯過畢業(yè)之后和好朋友一起去旅游的機會。

畢竟上了大學(xué)之后,就不一定還有這樣的機會了。

游戲開了,蔣舒然已經(jīng)沉浸其中。

山荷悄悄退出去,回到臥室洗漱之后,幾乎沾床就睡。


第二天大早,山荷就準(zhǔn)時趕到了約定的那家家私店。

來發(fā)傳單的人很多,基本都是學(xué)生,看著年紀(jì)比她都要稍大一些。

店老板讓她們到城區(qū)附近最熱鬧的地方去發(fā)傳單,早上九點到中午十二點,中午休息一小時,再繼續(xù)從下午一點發(fā)到晚上八點。

每人領(lǐng)了厚厚一沓,分散到各個區(qū)域各條街道。

早上涼快,還不覺得有多辛苦。

下午兩三點鐘,才是最難熬的時候。

山荷望見自己所在的這條街不遠處拐角,有個同伴發(fā)了幾張便坐到樹蔭底下休息。

她也想休息。

可是店里有工作人員時不時會巡視她們有沒有認真在發(fā),偶爾補充傳單的余量。

山荷只能盡量站在綠化樹下,向來往的每一個路人遞出傳單。

“新店開業(yè),了解一下?!?br>
……

一直到傍晚,才沒覺得有那么煎熬。

山荷背后是一家大型KTV,天色暗下來時,頭頂那塊巨大的招牌也亮了起來,周圍的小燈泡一閃一滅,霓虹燈光下是往來不息的人流。

傅臨洲剛下車就留意到那身影。

娃娃領(lǐng)的白色上衣,寬松的藍色牛仔短褲,到膝蓋上一點點,腳上一雙白色的運動鞋。

烏黑的頭發(fā)松松在腦后扎成馬尾,手里抱著厚重一疊的傳單,見人就微微彎著身子將傳單遞出去。

隔著一段距離,嘴里不知道說的什么詞。

額前有一縷發(fā)絲跟著她彎腰的動作垂落,她伸手去捋。

“傅總,范董已經(jīng)在里面了。”

見傅臨洲駐足,身后的謝辭溫聲提醒了一句。

傅臨洲收回目光,朝門口走去。

謝辭警覺地朝他方才凝望的方向望過去。

一個女孩,正在發(fā)傳單。

沒有其他異常。

……

“新店開業(yè),了解一下?!?br>
山荷嗓子已經(jīng)有些啞了,仍不斷重復(fù)同一句話。

路人沒給眼神,直接從她面前快速走過。

山荷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還有十五分鐘就到八點了。

今天總共發(fā)了十小時傳單,日終能結(jié)算一百五十塊錢。

她又往隔壁路口那邊望了一眼,那個和她一起過來發(fā)傳單的高高瘦瘦的男生,已經(jīng)不在原地了。

山荷張望的瞬間,身后忽然有酒氣侵襲,伴隨著混亂不成句的男聲。

“小……小妹妹,在這干……干啥呢?”

山荷一個激靈,轉(zhuǎn)過身去,只見一個染著紅色頭發(fā)、穿著松垮背心的男人正往她跟前湊。

山荷連忙后退幾步,拉開與對方的距離。

對方顯然是喝醉了,還打算朝她身上撲。

山荷嚇得轉(zhuǎn)身往人群中跑,一邊扭頭看身后那人有沒有跟上。

見那紅毛仍不死心跟上來,山荷又回過頭來,卻撞到一堵結(jié)結(jié)實實的墻。

鼻子狠狠碰了一下,山荷吃痛地驚呼出聲,慣性帶得她往后踉蹌,又被一只大手拽著胳膊穩(wěn)住。

她抬起頭看去。

哪里是什么墻壁,是男人的胸膛。

霓虹燈光閃爍,山荷揉著鼻子,穩(wěn)下心神,才堪堪看清對方的臉。

“傅……傅先生?”她的聲音顫顫的。

這時后面的紅毛也跟了上來,伸手想去扒拉她的肩膀,卻在即將觸碰到她時,被另一只手死死掐住手腕。

紅毛瘦得跟營養(yǎng)不良似的,在傅臨洲高大的身形面前像只白斬雞。

山荷立在兩人中間,宛如受驚的兔子。

紅毛身量不大,膽量卻不小。

也許是借了酒勁,無所畏懼地嚷嚷起來:“你誰啊你?”

紅毛使勁地想要掙脫桎梏,卻怎么都沒法將手抽回來。

“趕緊把老子放開!”

傅臨洲手上力道沒減,只是一邊將山荷拽到身后。

從他身前轉(zhuǎn)到身側(cè)的瞬間,山荷抬頭,似乎從他眼里看見了一絲驚人的狠戾,被籠罩在眉骨落下的陰影中。

和她昨天所見的那位淡漠寡言的傅先生截然不同。

傅臨洲絞緊紅毛的手腕,只聽到對方連連喊疼,五官皺成一團。

無關(guān)緊要的人的閑事,傅臨洲本是不打算管的。

眼下他在傅征面前是扮豬吃老虎,不想行事太高調(diào)。

可這小孩沒事找事跑到這兒來發(fā)傳單就算了,還不偏不倚撞到他身前。

偏偏今晚帶的還是謝辭這個光有腦力沒有武力的,手上沒把好用的刀,這么一只螞蟻還得他親自上手。

想到這里,傅臨洲越發(fā)心煩,手上的力道也不斷收緊。

紅毛吃不住力,收了方才囂張的氣焰,連聲道歉,又是鞠躬又是求饒的。

來往人多,哪怕是踩死一只螞蟻,傅臨洲也不想在眾目睽睽之下。

他松了手,扯著身后的小孩上了車。

山荷驚魂未定,上車了之后竟忘了第一時間道謝,腦子里還重復(fù)浮現(xiàn)著那一道冷峻鋒利的眼神,還有點邪性。

汽車駛過鬧市,借著車窗外交相輝映的燈火,山荷側(cè)頭望向旁邊的男人。

這會兒他似乎又恢復(fù)了昨日的疏離與沉靜。

山荷順了順氣,聲音細細的,不輕不重:“謝謝傅先生,不好意思,又給您添麻煩了?!?br>
不知怎么,“傅先生”這個稱呼傅臨洲聽著總是不順耳。

有種小孩學(xué)大人講話的鄭重其事感。

傅臨洲余光掃了她一眼,身子藏在寬大的T恤里,卻仍看得出震顫感。

那紅毛還什么也沒做,她也沒見哪受傷,頂多撞到他磕了下鼻子,上車都這會兒久了,還嚇得跟什么一樣。

也不知道是怕那紅毛,還是怕他。

膽子這么小,還敢一個人到處跑。

傅臨洲懶散問了句:“大晚上跑這兒來干什么?”

山荷緊張地咽了下口水,兼職的事她是瞞著母親的。

告訴了他,母親那邊估計也瞞不住了。

可是她手里抱著一疊傳單,他肯定也能料到她在這是做什么,又出了這樁意外,母親那應(yīng)該是不管怎么樣都瞞不住了。

山荷只好如實交代:“我來做兼職?!?br>
“缺錢?”

山荷下意識點了點頭,想了想又連忙搖了搖頭。

傅臨洲不悅地擰了下眉頭。

缺錢就缺錢,不缺錢就不缺錢,問句話也答不清楚,又搖頭又點頭的。

誰知道是什么意思?

和女人溝通是真的麻煩,連小孩也不例外。

陶月這些年怕是疏于對女兒的照顧,這都養(yǎng)成什么樣了?


山荷看出他情緒不佳,那人原本周身氣壓就低得壓迫感十足,她好不容易放松的神經(jīng)又緊繃起來。

她知道是自己意思不明確,又在心里組織了一下語言,才小心翼翼開口:“我做兼職是想自己攢點錢和朋友去旅游。”

旅游?

傅臨洲心中有些不屑。

他的童年以及少年時代都過得慘淡,如果不是她提起來,他幾乎要忘記自己似乎從來沒有為了旅游觀光而去到過某一座城市。

每一次行程都有目的,被工作排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傅臨洲不再搭話,視線遙遙落在窗外疾馳而過的街景夜色里。

光影昏暗,燈火明滅。

只剩一張側(cè)臉,山荷看不清他臉上的情緒,但還是鼓起勇氣開口:“傅先生——”

“別叫我傅先生?!?br>
傅臨洲仍然看著窗外,聲音沉而冷。

山荷愣了一下,滿身拘謹,腦子飛速轉(zhuǎn)彎,將各種稱呼在腦海里過了一遍,最后擠出一聲:“傅叔叔……”

傅臨洲沒應(yīng),但也沒挑刺。

見他沒反對,山荷繼續(xù)說下去:“能不能把我放到前面那條街的路邊?”

傅臨洲又扭過頭來,不動聲色地看著她。

膽子小,事還不少。

大晚上的,剛把人從混混手里撈回來,又把人扔街邊。

他這算是干了件什么事?合著白忙活一場。

傅臨洲有點不耐煩:“有事?”

山荷被他盯得不自在,聲音越發(fā)小了:“我還要去店里找店長結(jié)算工資……”

傅臨洲無言。

發(fā)一天傳單才賺多少?去旅游一趟又才幾個錢,陶月難道還短了她生活費不成?

山荷又補充道:“我的書包還放在店里……”

片刻靜默之后,傅臨洲幽幽開口:“店名?!?br>
山荷喜出望外,利落答道:“鑫友美居?!?br>
不愧是小孩,情緒來得快去得快。

眉眼一下子就舒展開了。

傅臨洲揚了揚下巴,朝前喊了聲:“小陳?!?br>
對方立即接收到訊息:“明白,傅總。”

鑫有美居并不遠,過了路口右手邊第二家鋪面就是。

锃光瓦亮的黑色邁巴赫停在店門口,謝辭率先下了車,在右手邊替傅臨洲拉開后座的車門。

后座的兩人一前一后下了車。

山荷跟在傅臨洲身后,走進家私店。

豪車停在店門口,身形挺拔、矜貴冷冽的男人走進店門。

店內(nèi)的工作人員早已識別出潛力客戶,五官端正、穿著得體的銷售熱情地迎了上來。

“先生您好!歡迎光臨鑫友美居,請問有什么可以幫您?”

傅臨洲站定,沉聲道:“幫忙請一下店長?!?br>
銷售員怔了怔,一時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照做,轉(zhuǎn)身到里面將店長喊了出來。

店長是個約莫五十歲的中年男人,銷售員在里頭已經(jīng)粗略說了一下這邊的情況。

他以為是個大客戶,興高采烈剛要開口介紹,卻只聽得一道溫良的嗓音。

“店長。”

店長和銷售員一齊循聲望過去,只見眼前高大的男人身后,冒出一抹細細的身影。

店長立在原地反應(yīng)了好一會兒,才想起是今天找來的兼職工。

今天找這一群兼職工里,數(shù)她看著年紀(jì)最小。

山荷看了眼身旁的傅臨洲,又看了眼滿臉錯愕的店長和銷售員:“我是來找您結(jié)算今天的工資的。”

“……”

山荷跟著店長到里面結(jié)算了工資,拿了自己的背包。

出來時,銷售員仍鍥而不舍地跟在傅臨洲身邊推銷產(chǎn)品。

傅臨洲只言片語的,沒提起什么興趣。

兩人又一前一后走出店外的時候,店長和銷售員皆是怔愣地看著她們坐上那輛邁巴赫揚長而去。

敢情是富家子弟上這兒來體驗生活了?

這世界有時候真的挺魔幻。

……

其實山荷原本是不打算再上車的。

傅叔叔救了她,還送她來店里結(jié)算工資取書包,她怎么好意思再讓他送她回家?

可是他就那樣打開車門,站在一旁,只給她一個眼神,示意她上車。

山荷當(dāng)即就知道他沒給她商量的余地。

上車之后,她又開始道謝:“謝謝傅叔叔,我要回楓景苑,如果您不順路的話——”

傅臨洲打斷她:“順路?!?br>
傅臨洲說完接了個電話,沒再顧她。

講些什么市場份額、收購、條款之類的字眼,山荷半懂不懂。

只能把剩下的話咽回肚子里,安安分分坐著,扭頭看著窗外五光十色的繁華街景。

楓景苑是蔣舒然的家,山荷去的機會不多,這個暑假才借住了幾天,去那邊的路,她還不算熟悉。

可外頭的街景看著看著,竟有幾分似曾相識。

卻不像是回楓景苑的路。

山荷努力回想,才發(fā)覺和昨天從那座莊園出來后坐公交回楓景苑的景況相差無幾。

但她還是沒敢打斷傅叔叔的通話,只能探著腦袋小聲詢問駕駛座上的司機:“叔叔,這是去楓景苑的路嗎?”

這哪里是回楓景苑的路,小陳心里想著,卻沒敢說。

傅臨洲的脾性有時古怪,很多事情都需要他們做下屬的自行領(lǐng)會他的意思。

回莊園和送小姑娘去楓景苑根本不順路。

但傅臨洲卻說是順路。

小陳還沒來得及向他征詢更直接的命令,這時候卻不適時地進了電話。

小陳剛?cè)胃蹬R洲專職司機時,因為摸索不清楚傅臨洲的意思吃過不少虧,好在有謝辭委婉替他解釋過幾次,才繼續(xù)干了下去。

一來二去的,練就一身察言觀色的本領(lǐng)。

眼下傅臨洲的意思并不明朗,小陳大腦飛速運轉(zhuǎn)——傅臨洲對海城城市道路規(guī)劃的了解一絲不比他這個司機自己差。

那句“順路”肯定不是記錯路那么簡單,而且傅臨洲沒有直接表明要送這小姑娘去楓景苑。

他也不敢打斷傅臨洲的電話,權(quán)衡再三,決定先回莊園。

小陳沒法給山荷答案,山荷一時間有點急。

她轉(zhuǎn)過頭,卻發(fā)現(xiàn)身旁的那人不知道什么時候食指指尖勾了個金屬扣,連接圈的末端,墜著一團毛絨絨的橙紅。

路燈閃過的光影下,山荷一眼便認出,那是她的橘子掛件。

是前陣子蔣舒然送她的生日禮物。

山荷立刻抱著懷里的書包翻看拉鏈,這才意識到她的掛件不知道什么時候掉了。

此刻還勾在傅叔叔的指尖。

他一副漫不經(jīng)心的模樣,手指轉(zhuǎn)著圈,連接環(huán)末端的那只毛絨橘子便隨著它的動作晃動,在昏暗的車內(nèi),蕩出一個橙紅的圓圈。

傅叔叔在談工作的事情,看著很專注。

她不敢打斷。


“這個項目不是已經(jīng)立項評估過了嗎?”

那聲音忽然變得有些不耐煩,山荷默默聽著,仍不敢出聲打擾。

“盡調(diào)報告呢?”

這通電話綿延無休,一直到莊園門口,都沒有結(jié)束。

山荷眼睜睜看著轎車即將駛?cè)肽巧染络U空的鐵藝大門,心里揣著兩件事,都沒找到合適的時機提出來。

一件關(guān)于回楓景苑,一件關(guān)于那個橘子掛件。

轎車穿過莊園前院,停在主樓的門口。

謝辭率先下了車替傅臨洲拉開車門,彼時電話里的事情也談得差不多了。

傅臨洲道了聲:“先這樣?!?br>
隨即掛斷了電話,下車,大步走進屋內(nèi)。

山荷從另一邊下了車,小跑著跟上。

外頭天色已暗,屋內(nèi)卻光明亮堂。

進了門,山荷見他仍沒有停下腳步的樣子,朝著他的背影喊了聲:“傅叔叔?!?br>
那聲音不重,卻莫名有些堅決。

傅臨洲轉(zhuǎn)過身,這時陶月迎了上來,先是招呼了一聲傅臨洲,接著又瞧見才踏進大門一步的山荷。

陶月意外地看著她:“小荷?”

山荷有些局促地立在門口:“媽媽?!?br>
陶月目光流轉(zhuǎn),觀察了一下傅臨洲的神色,看上去和往常沒什么不同。

只不過傅臨洲昨天還提醒她不要帶外人來這里,今天卻又將山荷領(lǐng)進屋。

陶月心里疑惑,一時間卻又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問。

“陶姨,家里最近不是在招傭人嗎?”這時傅臨洲卻對她吩咐,同時掃了一眼門口的女孩,“就她吧?!?br>
母女倆聞言雙雙怔愣在原地。

陶月反應(yīng)過來,第一時間想婉拒,山荷才十八歲,學(xué)業(yè)為主,雖然現(xiàn)在是暑假,但她知道山荷不是合適的人選。

“可是小荷她——”

沒等她說完,另一道細嫩的聲音響起。

“謝謝傅叔叔。”

山荷是真心想要這份工作。

現(xiàn)在很多店里都只招招長期工,聽到她只能干一兩個月就根本不談下去了,甚至連最辛苦、時薪最低的兼職,都很難找到。

山荷聽母親常說在這里工作清閑,雇主體貼大方,薪資也足夠高。

見了這樣的世面,山荷毫不懷疑這里的薪資水準(zhǔn),至于雇主,更是難得的好人。

雖然看上去算不上平易近人,但樁樁件件的,幾乎都是在幫她。

有了這份工作,她就不用再擔(dān)心會接不到兼職,不用擔(dān)心負擔(dān)不起旅游開銷。

甚至還有可能存到一點錢,給在老家的外公外婆準(zhǔn)備禮物。

算是她人生當(dāng)中第一份有模有樣的工作。

山荷沒有露出直接的笑容,眼底卻是歡欣雀躍的。

那純澈真摯的目光落在傅臨洲眼里,他心頭忽然涌上一種陌生的感受。

原來當(dāng)好人竟然是這樣的感覺。

他時常從他人口中聽到“對不起”,卻鮮少聽到“謝謝”。

更多的時候,對于向他絕望求饒的人來說,他是個壞人。

為了傅氏集團的聲名,他也偶爾參加一些慈善活動,但卻也沒有什么真真切切幫助到他人的實感。

也許是因為他做慈善的本意是為了自己,而不是為了幫助別人。

所以揮灑完金錢之后,主辦人用千篇一律的虛浮贊詞致謝,傅臨洲心里有的,只是完成交易的空落感。

活在仇恨里太久,他早已沒有軟肋。

忽然沒什么目的地去做件好事,傅臨洲幾乎要記起自己原本是個有血有肉的人。

但這種感覺轉(zhuǎn)瞬即逝。

傅臨洲輕笑一聲,轉(zhuǎn)身往樓梯口走去。

才走出兩步,又被那柔嗓絆住了腳。

“傅叔叔?!?br>
傅臨洲沉了沉氣,轉(zhuǎn)過身來。

小孩事怎么這么多。

山荷垂著眼,視線遙遙落在他的手上。

“那個橘子掛件,好像是我不小心弄丟的,您能把它還給我嗎?”

山荷是壯著膽子開口的,因為傅叔叔給了她這份工作,算是仁慈。

那么他估計也不會霸占她的東西。

而且那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掛件,值不了什么大錢,這座莊園里,隨便挑個什么物件,都比那掛件值錢百倍。

可那是蔣舒然送她的生日禮物,對她來說,意義不同。

傅臨洲抬手,看了眼掌心那顆毛絨絨的橘子。

翻動一圈,才幽幽抬起頭。

“這上面寫你名字了?”

山荷茫然抬眼,一時間沒明白這個問題的含義。

卻撞進一雙幽深難測的眸子里。

山荷哪里和心思這樣沉的人打過交道,一直以來她接觸過的大人,在她看來都是很分明的,要么和善親切,要么兇神惡煞。

小世界非黑即白。

還從來沒有哪個人像眼前這位傅叔叔那樣,令她覺得自己語言理解能力那么淺薄,也看不清對方的眼神。

甚至無法形容那是怎樣的一種表情。

既不兇惡,也不和藹。

像是在笑,又好像不是。

山荷不清楚他是什么意思,但還是老實回答他:“沒有?!?br>
在自己的每一件物品上都寫上名字,很幼稚,那是她小學(xué)時才會做的事。

傅臨洲的語氣變得理所當(dāng)然:“那你怎么就認定這是你的?”

山荷一愣,意識過來之后,又覺得哪里不對。

這是分明是狡辯的邏輯。

又不是只有寫了名字,才能證明是自己的東西。

山荷眉眼又倔了幾分:“可是——”

“陶姨,教一下她家里的規(guī)矩?!?br>
傅臨洲沉聲打斷她,扔給陶月一個眼神,隨即頭也不回地走上扶梯。

留山荷原地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

-

晚上陶月又找了一次傅臨洲,終歸還是覺得山荷年紀(jì)太小,不適合在這里工作,但傅臨洲并未松動。

傅臨洲僅給她一句話:“你先和她談?wù)劷裢淼氖?,再決定要不要讓她留下?!?br>
陶月離開傅臨洲的書房,找來一套干凈的睡衣,回到房間。

山荷洗完澡便換上那套睡衣,還算合身。

母女倆睡一間房,山荷似乎從有記憶開始,就基本沒和母親一起睡過了。

她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向母親悉數(shù)交代了,陶月才知道傅臨洲和她說的那句話是什么意思。

山荷表面柔順,有時性子還是很倔。

陶月深知自己如果不讓她留在這里,她也一定會去找其他的兼職。

不如留在身邊看著,起碼安心,暑假結(jié)束再送回學(xué)校里去。

陶月又和山荷講了一些這里的規(guī)矩,末了又講了些關(guān)于傅臨洲平日里的習(xí)慣。

山荷這才知道他叫傅臨洲。


許久無人傾訴,陶月忍不住提起從前,又生出幾分悲戚。

傅臨洲出國的這些年,她在傅家基本沒過上幾天安生日子。

傅征娶的那位夫人何玉皎是個難相處的,加上對于她和傅臨洲的母親林清婉從前的關(guān)系心有芥蒂,自然是看她百般不順眼。

但是為了把山荷養(yǎng)大,陶月也只能忍著。

幸好傅臨洲回國之后,把她從傅家?guī)У搅诉@里,總算落得幾年清閑日子。

傅臨洲脾氣是有些古怪,但能念及舊情,做到這個地步,陶月也已經(jīng)是感激不盡。

她不知不覺中和山荷講了一些傅臨洲過去的事情,最后又反復(fù)囑咐道:“小荷,總之在這里要懂禮貌、有分寸,不要再像今晚那樣沒規(guī)矩了。”

傅臨洲雖然待這些傭人不算刻薄,但性子陰晴不定的,山荷連日多次麻煩了他,他還將她留下,陶月當(dāng)然明白是多么不容易。

能安安穩(wěn)穩(wěn)過完這個暑假,就是她最大的愿望了。

山荷點了點頭,雙眼卻是放空狀態(tài),懵懂又揣著心事的模樣。

她心里還是念著自己那顆橘子掛件。

說來說去,其實還是她自己粗心大意,什么時候丟的都不知道。

她給蔣舒然發(fā)了消息說晚上不回去了,又把今天發(fā)生的事向她講了一遍。

只有橘子掛件的這事藏心里,她沒說。

但她還是沒有打消把橘子掛件從傅臨洲手里要回來的念頭。

也許傅叔叔不過一時興起,這樣一個小掛件,除了長得可愛點,沒有其他的用處。

當(dāng)做借給傅叔叔賞玩幾天,等他欣賞夠了,再找個合適的機會,把小橘子要回來。

山荷這樣盤算著,忽然又覺得這事也不那么煩惱了,很多事情都是如此,當(dāng)下覺得是天大的煩心事,過不久其實都會迎刃而解。

和母親聊了會天,便睡著了。

折騰了一天,哪里能不累。

一整晚連個夢都沒做,睡得酣甜。

-

第二天上午,山荷到楓景苑,從蔣舒然家里取了自己的行李。

走時,蔣舒然仍依依不舍拉著她。

知道山荷是去她母親工作的地方,又不好再多作挽留。

山荷這回帶了行李箱,直接打了車回莊園。

她從小不管是坐公交、學(xué)校大巴還是出租車,都喜歡坐窗邊,開半扇窗,興致勃勃地觀察窗外掠過的風(fēng)景。

似乎對這個世界總有著無窮無盡的好奇。

從公交站坐車回莊園的路上,她始終坐在后座,貼在左側(cè)窗邊,靜靜地看著沿途的景色。

這條路建筑稀疏,有的是成片成片的翠綠樹木。

經(jīng)過一道彎路時,迎面一輛漆黑的轎車駛過。

那輛車她一眼認出是傅臨洲的那輛,昨晚她還坐過。

透過降下的小片車窗,她望見后座的傅臨洲的側(cè)臉,似乎擰著眉頭。

那車速度很快,呼嘯而過。

山荷來不及看第二眼,就已經(jīng)遠遠錯開了。

回到莊園,她開始跟著母親學(xué)習(xí)女傭們平時要干的所有事情。

陶月重點讓她留意的是傅臨洲平日的飲食以及生活習(xí)慣,并叮囑她傅臨洲孤僻,平時沒事不要在他眼皮子底下晃。

山荷溫順地應(yīng)著,其實她也并不想和傅臨洲過多接觸。

因為她自覺有時愚笨,總領(lǐng)會不了他的意思,也怕因此得罪他,還連累母親。

山荷這樣擔(dān)憂著,卻沒想到,直到暑假過去一半,盛夏飛逝,她都沒有再見過傅臨洲。

也沒機會找他要回她的橘子掛件。

這個暑假,蔣舒然給她送了比起之前那枚橘子掛件要更精致更昂貴的畢業(yè)禮物,價格高達四位數(shù)的拍立得。

山荷無疑是喜歡的,她從來沒有收到過這么好的禮物。

好在她在傅臨洲的莊園干活,攢下一月工資,足夠給蔣舒然準(zhǔn)備一份同等甚至更貴重的生日禮。

這個夏天她在莊園跟著母親,中間請了幾天假和蔣舒然到周邊的一座小城市走了走。

就在山荷對那顆橘子掛件的執(zhí)念逐漸消解時,傅臨洲回來了。

提前得知了傅臨洲回來的消息,陶月是井井有條地把傭人都安排好候著的。

傅臨洲進門時,風(fēng)塵仆仆。

沒有給大廳里任何一個人多余的目光,徑直上了樓。

山荷站在其他女傭的身后,在縫隙中看著傅臨洲走過。

那氣質(zhì)似乎比之前更沉冷了一些。

傅臨洲進書房后,陶月按照他平時的習(xí)慣,吩咐女傭送茶水上樓。

主人回家了,整個莊園又變得有重心了。

莊園里的傭人對傅臨洲都有些過分的忌憚,一旦他出現(xiàn),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整個氛圍都會不知不覺緊繃起來。

臨近晚餐時間,傅臨洲突然回來,廚房上上下下即刻變得萬分忙碌。

山荷被母親安排整理餐桌和餐具,她正專心致志地將餐盤擺放好,這時卻聽見有人在身后喊她。

“小荷?!?br>
山荷聞聲回過頭去,是這里的女傭萍萍,手里的托盤上放著準(zhǔn)備好的茶水。

“萍萍姐,有什么事嗎?”

“小荷,你能不能幫我把茶水送到先生的書房?”萍萍面色猶豫地開口,“我……我手里還有些別的活要干?!?br>
萍萍是半月前才招進來的傭人,頂上一個休孕假的女傭的空缺,今天還是頭一回見到雇主。

其實她剛剛已經(jīng)端著茶水到了書房門口,卻在聽見里頭男人拔高的音量時心生退卻。

聽著似乎是在訓(xùn)斥人。

她沒和傅臨洲接觸過,根本不敢去碰這個釘子,只能求助別人。

但這樁差事她問過其他傭人,都不愿意接手。

山荷是陶姨的女兒,萍萍聽其他人提起過,傅臨洲對于陶姨這位管家很是看重,那么對山荷肯定也會比待常人寬容。

她只能來找山荷幫忙。

山荷也猶豫了片刻。

母親說過,讓她盡量少在傅臨洲眼皮子底下打轉(zhuǎn)。

可是萍萍姐也經(jīng)常幫助她,待她親切友好。

斟酌了一會,山荷還是答應(yīng)了。

她接過托盤,往扶梯上走,折到書房門口時,想起傅臨洲之前扔下的那句話,說讓母親好好教教她家里的規(guī)矩。

山荷站在門外駐足,不斷提醒自己一會兒要有禮貌有規(guī)矩一些。

她敲了敲門,很快得到回應(yīng)。

“進來?!?br>

傅臨洲剛掛完電話,心緒正煩。

這幾年他時不時會在M國逗留數(shù)月,一方面是為了部署地下生意的渠道,另一方面是借口建設(shè)國外子公司,暫時松懈對傅氏集團總部的掌控以降低傅征的戒備心。

原本是打算下個月再回來的,一樁本來不需要他親自經(jīng)手的事,硬生生逼得他提前回了厲城。

上周,西區(qū)的地頭蛇金六及其手底下一行人與警方在碼頭殊死搏斗。

最后金六僥幸逃了,現(xiàn)在仍然逍遙法外。

傅臨洲原本沒打算對金六動手,金六霸著西區(qū),傅臨洲手里攥著東區(qū)的幾個碼頭,原本也算井水不犯河水。

可上個月金六忽然帶人到碼頭上挑了事,傷了傅臨洲的人,算是根導(dǎo)火索。

也正是因著傅臨洲并不時常待在國內(nèi),導(dǎo)致金六開始打起他的東西的主意來了。

金六貪欲強,近半年據(jù)說找了些門道想干些走私d品和人口販賣的生意,便覬覦上了東區(qū)那幾個碼頭。

金六其人狂妄自大,但腦子里彎繞不多,根本沒把傅臨洲這種小輩放在眼里,更不清楚傅臨洲背后還有些什么營生。

傅臨洲如今生意越做越盛,上下打點一樣不落,但是很多事情都是暗地里進行。

畢竟在傅征那頭,還得扮豬吃老虎。

傅征本來就沒打算將傅臨洲當(dāng)接班人培養(yǎng),傅臨洲在國外的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他全然不在意。

傅臨洲回國之后,在傅征面前也完完全全收斂了一身的鋒芒,甚至不及他十五歲時與傅征頂嘴時的銳氣。

傅征一方面以為他是在國外磨平了性子,一方面又覺得他到底是他那個懦弱膽小的媽生的,骨子里就是與生俱來的庸碌卑下。

認定他掀不起什么風(fēng)浪。

卻不知傅臨洲早已暗中部署,收買人心。

只剩幾個曾經(jīng)最早追隨傅征的幾個老古董,手里死死捏著股份,怎么也撬不動。

傅臨洲的耐心不算少,但也不多。

那幾顆釘子,他早晚要鏟除。

傅氏集團的換血已進入關(guān)鍵期,傅臨洲本不想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節(jié)外生枝,金六卻偏要在他眼皮子底下蹦跶。

傷了他手底下的人,還妄想和他談合作。

換作平常,如果是條件合適的買賣,傅臨洲可能會有點興趣。

但金六這回想要干的這倆行當(dāng),偏生還就是傅臨洲最厭惡的。

他假意和金六合作,掌握了第一批貨交易的時間和地點。

轉(zhuǎn)頭將風(fēng)聲漏給了警方。

但返回的消息卻是讓金六給跑了。

金六這樣兇惡的亡命之徒,在他手里栽了個跟頭,絕不會就此善罷甘休,必定是掐著機會準(zhǔn)備報復(fù)。

傅臨洲此次提前回來,就是要在金六有所動作之前,將他以及手底下殘余的勢力一舉清除。

山荷進門時,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男人坐在休息區(qū)的沙發(fā)上,襯衫領(lǐng)口半敞著,修長的雙腿交疊著,隨意擱在茶幾上,頭往后仰,閉著雙眼,眉頭緊鎖,鼻梁高挺,下頜線條鋒利,落下一道冷厲的側(cè)影。

聽到她進門的聲響,他并不睜眼。

山荷把茶水?dāng)R到茶幾上,一邊輕聲開口:“傅叔叔,這是給您準(zhǔn)備的茶水?!?br>
傅叔叔。

聽到這幾個字,傅臨洲才緩緩睜開眼。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那身平平無奇的工作服,黑色的齊膝裙,背帶式的白色圍裙,莊園里除了陶月,所有的女仆都是如此清一色的裝扮。

傅臨洲從下往上掃視了一眼,目光落定在那張臉上。

僅幾面之緣,不算熟悉,但這張臉卻奇跡般藏于傅臨洲的記憶深處。

以至于他看到這張臉,便輕而易舉地記起她是誰。

傅臨洲回來得匆忙,到家后又發(fā)了陣脾氣,還真有點渴了。

他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抬眸看她:“暑假一直在這里干活?”

山荷輕輕“嗯”了一聲,沒抬頭。

傅臨洲又仔細打量了她一番。

這套衣服穿在她身上還是寬松了些,大人衣服往小孩身上套的感覺。

依稀記得之前陶月說她這女兒馬上要上大學(xué),倒也不算什么小孩了,在這里來干活也得一月有余,看著卻總還怯生生的模樣。

傅臨洲仰回沙發(fā)上,動作慵懶:“滿十八了沒?”

山荷這才抬起頭來看他,傅臨洲仍是一副散漫的神情,手撐在沙發(fā)檐上,指節(jié)抵著太陽穴,看著漫不經(jīng)心,卻總一股深邃邪性的氣息。

和她見過的所有叔叔都不一樣。

他比其他的叔叔年紀(jì)更輕,氣質(zhì)卻更深。

山荷才十八歲,沒見過太多世面,這座莊園以及莊園的主人,就是她目前為止見過的最大世面。

可是山荷并不擅長與這樣的人打交道。

她總覺得,傅臨洲問她年紀(jì)時,和其他人問她年紀(jì)時的意味和態(tài)度是不一樣的。

那種意興,微妙,又若有似無的。

傅臨洲見她久久怔愣地立在那,一言不發(fā),有些失了耐心。

“啞巴了?”

山荷聽得男人的聲音變沉,連忙回答:“滿了?!?br>
他收回目光。

年紀(jì)最小,在這里待的時間也不長,陶月竟安排了自己這個瞧著束手束腳的女兒上來送茶水。

是什么心思?

傅臨洲側(cè)頭:“你媽讓你送茶水上來的?”

山荷如實答道:“原本是讓萍萍姐送的,但是她手里還有別的活要干,就讓我?guī)退蜕蟻砹?。?br>
這番話解釋得倒是流利,認認真真的樣子,沒說謊。

傅臨洲念頭轉(zhuǎn)了轉(zhuǎn),又問:“那你媽是不是跟你說過要離我遠點?”

山荷怔了怔,對上男人運籌帷幄的目光,又慌忙收回,沒什么底氣地回答:“沒有?!?br>
傅臨洲忽然輕笑出聲。

到底還是年紀(jì)嫩了點,瞞個謊都不會掩藏神色,露了這么大餡還要嘴硬。

她看他的那一眼,明擺著就是用眼神在驚詫:你怎么知道的?

陶月的確是個聰明人,守規(guī)矩,沒有歪心思,又懂得保全自身。

但傅臨洲偏偏還不舒心。

陶月縱然順從,但心里其實在防著他,想護著自己的寶貝女兒。

就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獸一樣。

畏懼他,遠離他。

縱使照顧他到十五歲,也從來,都不算親近。

血脈親情終是世人軟肋。

唯獨他沒有。


書房內(nèi)靜默了片刻。

山荷見傅臨洲方才展露笑容,似乎沒有懷疑她,看著心情尚可,又忍不住想借此機會提一嘴她那個掛件的事。

畢竟傅臨洲的行蹤莊園內(nèi)無人敢過問,說走就走,一消失就一個月碰不著。

暑假之后她要開始念大學(xué),估計也不會再來這里,若不抓住這個能說上話的機會,下次他再離開,又不知道是何年何月才能見著了。

山荷壯著膽子開口道:“傅叔叔,我那個橘子掛件……”

她的聲音很輕很緩,試探著問的,卻被傅臨洲出聲打斷。

“丟了?!?br>
輕飄飄的一句。

山荷睜大了眼睛,囁嚅著嘴唇,欲言又止的,又不敢直接追問下去,怕惹怒他,怕把事情弄得更糟糕。

男人臉上的笑容不知何時消失了,恢復(fù)一派冷冰冰的模樣。

“出去。”

傅臨洲扔下兩個字,起了身往書桌的方向走去。

縱使山荷不甘愿,也只能顧及身份,道了聲“是”,最后識趣地退了出去。

門被合上的瞬間,傅臨洲坐到書桌前,拉開底下的抽屜。

收拾得整整齊齊,都不是什么重要的物件。

角落里躺著那顆毛絨橘子。

當(dāng)時隨手扔進抽屜就沒再管了。

他伸出食指勾起那金屬圈,看著那團橙紅在眼前晃啊晃的。

這小玩意對他來說著實沒用,甚至還有點占地,顏色又打眼,格格不入的。

可他一向有這么一個不太討喜的愛好。

別人越是視為珍寶、越是不愿意給他的,他越是要搶到手。

小到一個橘子掛件,大到整個傅氏集團。

-

山荷捧著托盤下樓時,臉色不算好,萍萍第一個迎上來。

“小荷,先生沒有為難你吧?”萍萍看她懨懨的模樣,忽然有些愧疚。

這不討好的差事本該是自己的,終歸是她把山荷推到傅臨洲的槍口底下。

山荷搖搖頭:“沒有?!?br>
萍萍還是擔(dān)心她:“我看你好像不開心,真的沒事嗎?”

山荷再次晃了晃腦袋。

傅臨洲的確沒有為難她。

那個橘子掛件,對于傅臨洲來說,本就不是什么值得重視珍惜的物件,丟了也很正常。

她和母親都受了傅臨洲的恩惠,她沒道理因為這么件小事去記恨他。

知道那掛件丟了,也算磨滅掉她僅剩的一絲掛念,以后都不用再想方設(shè)法和傅臨洲協(xié)商了。

也許十八歲生日時收到的那份禮物,注定只能陪她一小段時光。

后面還會有二十八歲、三十八歲、四十八歲……她和蔣舒然,未來都有好多個生日要過,還有好多禮物會贈送給彼此。

想到這里,山荷忽然又覺得輕松不少。

她對著萍萍釋然地笑了笑:“我沒事,萍萍姐,你去忙吧?!?br>
她笑是真心笑,萍萍這才放心離開。

第二天,山荷請了假和蔣舒然出去玩。

傅臨洲早早出了門,他不在莊園,上上下下就清閑不少,人力充裕,陶月就由著山荷請了一天假,只叮囑她早點回來。

結(jié)束了高中時代,蔣舒然幾乎每日過著放縱的娛樂生活。

有時逛一整天街,有時打一整晚游戲,一個人太無聊,她好不容易才把山荷約出來陪她一起玩的。

兩個人坐了船出海玩了一整天,回到渡口時又在就近的夜市吃了各式各樣新鮮的海產(chǎn)和燒烤。

填飽了肚子之后,兩人又沿著港灣散步。

這幾乎是山荷人生中最暢意的一天,自由、放縱、瀟灑。

她站在渡口邊上,遙遙望著對岸的燈火輝煌,大大小小的船只悠悠漾過映著霓虹色彩的粼粼海面,她幾乎想化身一條魚,潛入深海自由自在地暢泳。

蔣舒然顯然比她還要快活,直接對著海面大喊出聲,喊完兩個人又笑作一團。

蔣舒然忽然說:“小荷,我已經(jīng)決定要出國留學(xué)了,以后我們見面的機會可能就很少了?!?br>
山荷看著海面,平靜道:“沒關(guān)系,出國又不是不回來了,而且要是有機會,我也可以出國找你玩啊?!?br>
其實她也想過出國留學(xué)。

山荷的高中時代過得異??炭?,很少有人像她這樣選擇雙軌并行,好在努力有收獲,她還算有學(xué)習(xí)天賦,國內(nèi)內(nèi)外的學(xué)校都有機會。

但最后還是選擇了報考海城大學(xué)。

出國留學(xué),孤身一人遠走他鄉(xiāng)挑戰(zhàn)太大,給到母親的壓力也會更重。

山荷權(quán)衡過,其實留在這里,是好的選擇。

對于她這樣想平和安穩(wěn)地在親人身邊度過一生的人來說,足夠了。

蔣舒然有些惆悵,輕輕嘆了口氣:“我是真的舍不得……”

她話音未落,忽然有連聲爆響撕裂了港口的愜意。

山荷還未來得及反應(yīng)那陣聲響從何而來,就只見不遠處的路口瞬間爆出一團火光,街道旁的汽車被炸得騰空而起,又重重摔到一邊。

碎片伴隨著灰塵與煙霧瞬間將周遭籠罩起來,人群中爆發(fā)尖叫聲,慌慌張張四處逃竄。

“快跑!”

這一切發(fā)生得太過突然,山荷不敢多看,趕緊拉起蔣舒然的手跟著人群狂奔。

隨著身后的火光越來亮,爆炸聲和槍聲不絕于耳,人群中越發(fā)混亂不堪。

還沒跑出幾步,身后忽然有人沖上來將她和蔣舒然撞散,她下意識扭頭,又被其他慌于逃命的行人撞倒在地。

顧不上膝蓋處的疼痛,山荷連忙爬起來,行人漫無方向地盲目沖撞,她卻再也找不到蔣舒然的身影。

山荷只能繼續(xù)往前跑,可她拼盡全力,卻只覺得身后的爆裂聲越來越近,伴隨著汽車引擎的轟鳴。

這時,前方兩米處又是一團火光,熱浪掀翻了兩輛轎車,砸落在她眼前,擋住前方的路。

身后的槍聲仍在繼續(xù),她被迫環(huán)顧四周,尋找另一個安全的方向。

可是整個港口此刻幾乎都已淪陷,哪里還有出路。

身后有男男女女的哭聲與哀嚎,山荷忍不住回頭,卻被汽車燈的強光晃了眼,火光漫天,熏得夜色宛如黃昏。

一輛黑色越野車向她沖過來,即將到她面前時,后面的車門被打開,緊接著里面伸出一條手臂。

越野車沖到她身旁時降了速,她看清車內(nèi)向她伸手的男人。

是傅臨洲。

“上來!”

他的聲音混入爆炸聲和槍聲之中,卻仍清晰有力。

強烈的求生欲讓山荷顧不上疑慮,伸手掌落入對方手心。

又是一輪掃射。

在抓住她的一瞬間,那寬厚的手掌便迅速收緊。

慌亂間,山荷感受到那條強勁有力的手臂忽然一道震顫。

她被安全地拉進車內(nèi),隨后車門又立即被關(guān)上。

后車窗上連串的子彈沖擊聲,車子越過安全島時引發(fā)一陣晃動,隨后沖上大路,甩出一條弧線。

山荷尚未從驚慌中緩過神來,胸口仍因恐懼和方才的狂奔而劇烈起伏著。

“他奶奶的,金六竟然敢直接在街區(qū)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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