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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yǎng)一只九千歲小說第3章

發(fā)表時間: 2022-09-07

直到回宮,陸執(zhí)都沒有開口說過話。


他像是啞巴了一樣。


要不是手指骨上鮮紅的血跡,還以為這是個死人。


我將人領(lǐng)回了鳳儀宮,坐在主座,陸執(zhí)就梗著脖子站在下面。


既不跪,也不走。


我沖春桃抬下巴道:「叫小廚房做些吃的來吧。」


春桃會意,一并帶走了殿內(nèi)的其他人。


我半瞇著眼睛打量陸執(zhí)。


依稀倒是能看出些成年后的影子。


清瘦的少年還未長開,線條還不如成年后流暢,只是脊梁骨依舊挺直。


桃花眼梢天生帶紅,點漆一樣的瞳仁直勾勾地看著我,緊抿的唇因為過于用力,殷紅如血。左臉上擦破了些皮,滲著鮮艷,襯著眼角一顆紅痣,徒添媚色。


雌雄莫辨,貌若好女。


難怪讓那渾不懔的齊璆一眼看上。


我慢悠悠地開口:「本宮不缺男寵?!?/p>


陸執(zhí)一直梗著的脖子幾不可察地松動一瞬。


我氣定神閑地招呼他過來:「來?!?/p>


陸執(zhí)猶豫了半晌,還是走上前來。


我去拉他手腕的時候,他明顯不適,像是極其抵觸肢體接觸,卻又生生忍住,看著渾身不自在。


我一寸寸展開他攥緊的拳頭,好不容易粘在一起的血痂又崩裂開。


鮮紅的血洇上了我的袖擺,陸執(zhí)下意識要抽回手。


我掀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別動?!?/p>


陸執(zhí)僵硬地懸著手腕。


九千歲何時這般手足無措、坐立難安過?


我忍不住嗤笑道:「狼崽子?!?/p>


小時候是狼崽子,長大了是狼犢子。


嘖。


我隨手拿起出宮之前放在榻邊茶幾上的帕子,按在他的傷口上,微笑著問:「疼嗎?」


陸執(zhí)小臉煞白,終于開了第一句口:「不疼?!?/p>


這性子倒是一直如此。


我暗罵了一句狗脾氣,手上力度又加重幾分,「不知道疼?」


陸執(zhí)不說話了,只是咬著牙,面無表情地看著我。


我將繡帕打了個結(jié)實的結(jié),包好了他的傷口。


「知道疼,下次就別割自己?!刮曳砰_他的手,擰著眉心搓了搓指尖沾上的血跡,「叫什么名字?」


陸執(zhí)盯著我指尖和袖子上的血,后退了幾步,低下了頭,「陸執(zhí)?!?/p>


「為什么在紅袖樓?」


「我阿娘是紅袖樓的,我自小就在紅袖樓。我七歲那年她死了,我就只能待在那兒打雜,除了打雜我也不會別的?!?/p>


陸執(zhí)抬起頭與我對視,面無表情,口吻麻木。


「這樣的事很多嗎?」


我瞧到了他的小動作,其實他的指尖一直在不停勾著帕子打的結(jié),看起來十分無措。


原是從這么小的時候,就有了這個習(xí)慣。


前世的九千歲,嗔瘋笑怒,狂放陰狠,唯有床笫私下之時,會有意無意地勾著我的發(fā)梢玩。


「多?!?/p>


陸執(zhí)頓了頓,意識到我在看他的指尖,頓時捏緊了拳頭,又恢復(fù)了整個人一動不動的姿態(tài)。


我嗯了一聲。


原來他身上那些傷都是這么來的。


九千歲不喜人伺候近身沐浴,連睡覺時都穿著錦衣紅袍,只有我見過他的身子。


冷白,細膩,如上好的羊脂玉,卻夾著一道道傷痕。


有鞭痕,有燙痕,還有刀痕。


陸執(zhí)道:「帕子我會洗干凈還給你。」


我挑眉,看向他,「本宮乃云川公主,你該喚本宮殿下。」


真稀罕。


還能從陸執(zhí)嘴里聽到「我」這個自稱。


這人心情好了便自稱臣,哪里不爽了就陰陽怪氣地稱自己咱家,總之不是個暢快性子。


我失笑,我反倒成了最了解他性子的人。


「殿下?!?/p>


陸執(zhí)眼神閃爍不定,就是不看我,手指尖又無意識地勾起了帕子結(jié)。


我往后一倚,「既喚了本宮殿下,此后就跟在本宮身邊罷。瞧你倒不像是個做不成事的,先去本宮的暗衛(wèi)那學(xué)個一年半載,本宮再給你安排差事?!?/p>


陸執(zhí)詫異地看向我,難得繃不住神色,「可我是娼妓之子……」


他桃花眸水光寒涼,盯著我被血洇濕的袖子和指尖。


沒由來的,我知道陸執(zhí)是什么意思。


我是娼妓之子,我的血臟。


我垂下眸子,撐著額頭,復(fù)又抬眼看他,「本宮從不養(yǎng)廢物,也不做無利起早之事。黑貓白貓,抓得住耗子的,就是好貓。」


陸執(zhí)定定地看著我,咬緊的牙關(guān)一點點松開。


他握緊掌心,任由層層鮮血沾透帕子,順著指尖淌下,「殿下今日之恩,我不會忘。」


我擺手,示意他自去。


陸執(zhí)一瘸一拐地出了正殿,我恍惚意識到他方才可能早就被齊璆差人打了一頓。


半句疼都沒喊。


我揉著額角,一時之間有些分不清,我尋陸執(zhí),到底是出于養(yǎng)一條聰明狼崽子的利,還是……


舍不下他了。


「阿姐,他不會放過我的?!?/p>


「阿姐,你死了,他會不會很傷心???阿姐,反正我也活不成了,你替我,探探路罷?」


身著九爪龍紋袞袍的少年盯著我,臉上是天真無邪,眼神卻惡毒得讓人膽寒。


……


我再次從夢中驚醒。


動靜不大,卻還是被門口守夜的人察覺到了。


陸執(zhí)推開殿門,執(zhí)著燭火,一身清霜。


他步履匆匆,撩開帷帳,恰好見我坐起身來,身上只有單薄的寢衣。


陸執(zhí)的手頓住,過了幾秒才慌忙收回,眼睛和手腳都在亂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