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的宗門大典上,我趁著師門忙碌無人管束,當著數(shù)萬外門弟子的面,自請退宗。
師父的臉色瞬間變了,我卻格外平靜。
欠師門的,我這幾年出生入死,已經(jīng)還清,那些藥材與靈丹,那些痛苦和折磨,我想,抵得上這數(shù)十年的養(yǎng)育之恩。
我自請退出師門的消息一出,惹來了修真界的沸然眾議。
有人說我生了心魔,有人說我嫉恨同門,有人說我愛上了凡人……
眾說紛紜,真相卻被掩蓋,猶如青云山頂覆蓋的皚皚白雪。
我不能說出我的遭遇,因為沒有證據(jù),并且,懷璧其罪,我體內(nèi)的萬仙骨,師父同門尚會起心思,若是旁人,更可能心生貪婪。
若是我真的退宗,沒了宗門庇佑,更會引起無數(shù)修煉者的覬覦。
但無論如何,無論做了什么,青云宗畢竟是養(yǎng)育我的師門,我的行為和叛出師門無異,在修真界,是該承受判宗刑罰的。
我沒有解釋什么。
一個人的力量,比起宗門,弱如蜉蝣,但青云宗是大宗,如今此事人人皆知,他們不可能暗中對我下手。
于是,三日后的朝會上,我當著宗門所有弟子的面,將受鞭刑百道。
我萬分平靜,哪怕看見了臺下幸災樂禍的師兄弟,哪怕看見行刑的人是師父,哪怕看見他手上的刑鞭,替換成了他的本命法器,絕靈鞭。
一鞭,皮開肉綻,靈力四溢。
兩鞭,鮮血汨汨,百脈受損。
三鞭,靈骨斷裂,撕心裂肺。
……
我一聲都沒吭。
我垂下眼,心想,還剩多少鞭呢……
然后下一秒,我聽見了弟子們的驚呼。
身上火辣辣的傷口仿佛被靈泉撫慰,我一轉(zhuǎn)頭,看見了小師妹。
她明明還在關(guān)禁閉,卻忽然出現(xiàn)在了這里,替我受了一鞭,明媚的黃色羅裙碎裂了一塊,鮮血浸潤了潔白的束帶,而她純白的天靈力,源源不斷地灌注在了我的傷口上。
她靈力似乎不多,給我傳輸了這么點,就已經(jīng)消失殆盡,此時搖搖晃晃,如同廢人。
「靈曦,」師父臉色大變,叫了小師妹的名字,「你在做什么!」
「刑罰是可以代人受過的,」小師妹無所謂地摸了摸唇角的血跡,一向乖巧可愛的面容一片冰冷,居然顯現(xiàn)出了幾分爭鋒相對的桀驁,「放師姐走,或者接下來的鞭刑,我?guī)蛶熃闶堋!?/p>
「靈曦!」師父顯然怒了,「下去!」
「師父,」小師妹又仰頭看他,冰冷的神色逐漸緩和下來,帶了幾分哀求,「放師姐走?!?/p>
「你……」師父皺眉看著她,半晌重重嘆口氣,「罷了?!?/p>
隨后,他瞇了瞇眼:「你既然提出了這個要求,別忘記了我和你說過的話……」
小師妹背對著我,身子顫了顫,我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幾秒后,她卻轉(zhuǎn)過頭,對我露出一個明媚如春的微笑:「師姐,我來給你送行了?!?/p>
我愣愣地看著她,目光忽然凝在了她的手腕和脖頸上。
她一向肌膚賽雪,此時那些捆綁似的紅痕雖然淡化了,但落在我眼里,便醒目到刺眼。
我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什么也說不出來。
我轉(zhuǎn)過頭,輕聲說了一句「謝謝」,隨后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去。
眾人沉默地看著我,師兄弟們的表情也有了變化。
我走到了師門,終究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小師妹正站在刑罰臺上,師父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師兄弟圍了上去,將她牢牢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