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姜娩打翻藥碗后,老太太及太傅府的人誰都沒再來院子里瞧過她一眼,這也讓姜娩得了清靜,省了和她們打交道的功夫。
屋外頭,仍守著兩名粗使婆子。
留在屋內(nèi)伺候的,是一個長相平平的丫鬟,十四五歲,名喚紅壺。
紅壺端著藥碗剛一走近,就見姜娩素著臉,散著發(fā),披了件外衫,正站在窗邊,舉目——發(fā)呆。
三日了。
大姑娘從能下地以后,每日都會在窗邊站上一會兒。
紅壺也不多問,只端著藥過去,態(tài)度恭敬道:“大姑娘,該喝藥了?!?br>
聞到藥味,姜娩收回目光。
她也沒說什么,端過藥碗一飲而盡,再從旁邊的碟子里拿了顆蜜餞放入嘴里,讓蜜餞的甜膩將藥汁的苦味沖散。
這幾日,太傅府的人擔(dān)心她再次尋死,所以院里的丫鬟婆子們時刻盯著她,不敢松懈。
而屋子里但凡找到鋒利點的利器,都會被收走。
但也因為丫鬟婆子多,喜歡閑聊,讓姜娩聽了很多關(guān)于大晟的事。
其中,除了當(dāng)今那位的累累暴行,姜娩聽到最多的便是宦官裴相和的名字。
據(jù)她們所言,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裴相和雖然年輕,行事卻狠辣,引得百官彈劾,招天下謾罵。可即便如此,這位掌印大人依然深受接連三位君王的重用,至今地位穩(wěn)固。至于那些意圖把他拉下馬的,統(tǒng)統(tǒng)被裴相和用雷霆手段下了大獄,抽皮剝骨。
姜娩嚼著蜜餞,繼續(xù)發(fā)呆。
屋外的婆子說完這位令人膽寒的宦臣,又說起了今上后宮。
到后面,她們還說到了姜娩。
“也不知道大姑娘進宮后會怎樣?”
“還能怎樣?”
“外人瞧著,只道皇后之尊是潑天的富貴,可你我誰都知道,如今我朝人人自危,后宮被磋磨死的妃子宮人不計其數(shù),大姑娘怕也是在那個至尊之位上活不了多久?!?br>
“唉!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老婆子會在大姑娘死后給她多燒些紙錢的?!?br>
“……”
聽到這里,姜娩失去焦點的目光有了神采。
她趴在窗欞處,冒出一顆腦袋。
經(jīng)過幾日的調(diào)養(yǎng),那張蒼白的小臉已經(jīng)養(yǎng)回了幾分氣色。
姜娩勾著唇,沖說話的那婆子道:“謝謝您。”
那婆子一怔,神色間有種議論他人時被抓包的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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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當(dāng)日,太傅府沉浸在一片喜氣當(dāng)中。
沒睡飽的姜娩一大早被吵醒,再任由一群嬤嬤在她的臉上擦脂抹粉。
兩個時辰后,她頂著沉重的鳳冠,穿著繁瑣的宮裝,乘坐鳳輿入了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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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已至。
整座宮殿萬籟寂靜。
姜娩蒙著蓋頭,保持同一姿勢端坐榻上,繁重的喜服壓得她雙肩沉甸甸的,令她手腳關(guān)肘各處傳來難以忽視的酸痛。
捧著玉如意的手,顫了下。
終于,殿門外傳來動靜。
宮人們跪下相迎,齊呼萬歲。
有一道高大的身影自龍輦而下,男人面頰通紅,渾身充斥著濃郁的酒氣,他推開宮人的攙扶,一步一晃地朝宮殿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