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凰沉默注視著放下身段的鳳瑾之，望見他為了利益而不得不暫時舍棄的驕傲，望見他形勢逼人之下他做出的忍耐。
洪家被抄和晉王府發(fā)生的事情顯然他已經(jīng)知道了，身為晉王的表弟，鳳家跟晉王是一條船上的至親，鳳貴妃母子若出事，鳳家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不管以后哪位皇子登基，鳳家都必死無疑。
所以鳳瑾之不得不忍，畢竟比起晉王和鳳家的生死榮華，眼下舍棄的這點驕傲和尊嚴根本微不足道。
楚青凰眉眼淡漠：“你想彌補？”
鳳瑾之一聽有戲，頓時精神微震，心里忍不住冷笑楚青凰還是以前的楚青凰，只要他把身段放低，她果然就露出了那副花癡模樣。
然而不管心里如何是想，鳳瑾之面上卻一副真誠的表情：“是，求殿下給我一次機會?！?br>
“既然如此，本宮就給你一次機會?！背嗷死淠f道，“拿著休書從本宮的府邸大門外三步一跪，九步一叩，跪行到鳳家大門外，你能做到，本宮就原諒你?！?br>
鳳瑾之臉色僵硬，所有的得意和冷笑瞬間不翼而飛，他不可思議地看著楚青凰：“殿下？”
“能做到就現(xiàn)在去做，做不到就立刻收拾東西滾蛋?！?br>
鳳瑾之像是被臘月寒冰的天氣凍住了似的，良久沒有任何反應，若仔細看，會發(fā)現(xiàn)他此時的臉色是鐵青而僵白的——氣到了極點之后的情緒流露，死死地咬著牙才能控制的怒火爆發(fā)。
紅羽默默低頭：“長公主殿下真是仁慈?！?br>
“我也覺得殿下太過溫柔了?！睖卣奎c頭，“長公主府離鳳家其實也沒多遠，繞過兩條街而已，就算是跪行回去，也無需半日功夫?！?br>
鳳瑾之陰冷地看著他們。
無需半日功夫？真虧他們說得出口。
別說他現(xiàn)在的體力根本做不到，就算做到了也會顏面盡失，從此沒臉見人。
堂堂丞相府嫡子為了三皇子的帝位入贅公主府，已經(jīng)算是一種屈辱，如今還要從公主府外跪行到鳳家大門外，大街上人來人往，他世家嫡子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今日若當真去做了，明天他就會成為全城人的笑柄！
鳳瑾之正憤怒著，楚青凰已經(jīng)關了窗子，顯然沒打算再給他討價還價的余地。
“長公主殿下已經(jīng)給了一次機會，雖說有點為難，但比起洪尚書府的命運，這的確已經(jīng)是格外的寬宏大量了。”溫湛不疾不徐地說道，“駙馬昨晚是沒親眼見到，那洪家的兒子只說了一句話讓殿下不滿，殿下就帶人抄了洪家，比起洪越，長公主對駙馬還是有感情存在的?！?br>
只說了一句話？
鳳瑾之一凜，他雖然知道楚青凰昨晚抄了洪家，卻并不知道起因是什么，只以為她是出于報復他的心思，并清楚洪家是三皇子的人，所以才拿洪家下手，沒想到這里面還有洪越的原因。
鳳瑾之僵站了好一會兒。
若是跟洪越相比，楚青凰對他確實還是仁慈，畢竟這個性情暴戾的公主以往若真討厭一個人，幾乎都是往死里整，還從未對誰手下留情過。
她這段時間對鳳瑾之所做的雖然不算仁慈，但比起她一貫的脾氣，又的確算得上手下留情，所以鳳瑾之才總是生出一種錯覺，以為楚青凰的目的就是為了逼他屈服。
偏偏溫湛和齊陵好像生怕他誤解不夠深似的，不介意繼續(xù)讓他的自以為是更強烈一些。
“三皇子殺了王妃一事，不知道鎮(zhèn)北王知道之后會不會親自上京問罪？”溫湛蹙眉，像是擔憂，“齊陵，鎮(zhèn)北王是你的父親吧？你父親對這個女兒態(tài)度怎么樣？”
齊陵語氣疏淡：“嫡女自然是比較金貴的，況且不管女兒得不得寵，晉王的行為都可視為對鎮(zhèn)北王的挑釁，這不是感情問題，而是維系姻親關系的棋子被殺了，你若是鎮(zhèn)北王，會無動于衷嗎？”
鳳瑾之心頭一沉，是啊，三皇子殺了王妃。
除了殺人罪需要給天下臣民一個交代之外，這件事里最嚴重的后果是跟鎮(zhèn)北王的反目成仇，昨晚失去了洪家的財庫支持，今早失去了鎮(zhèn)北王的兵力支持。
只一夜時間，三皇子就被人折了兩條手臂，現(xiàn)在處境艱難，如果再跟楚青凰反目，那就真的沒有任何翻盤的可能了。
“長公主殿下！”院外一人疾步而來，單膝跪在殿階下，“啟稟殿下，宮里剛剛傳來消息，晉王被降了爵位，現(xiàn)在成了晉郡王，并罰俸一年，責打三十廷杖?！?br>
鳳瑾之腳下一軟，一顆心沉入谷底。
親王被降為郡王？
“這么看來，晉王離爭儲又遠了一步。”齊陵嘆了口氣，“其他皇子都是親王，唯獨三皇子成了郡王，這身份上就矮了一頭。”
紅羽語氣天真：“咱長公主殿下如今正得盛寵，若是殿下愿意幫他一下，三皇子其實還是有機會翻身的?！?br>
“你們倆不要命了？”溫湛蹙眉，“儲君之事豈可擅議？況且長公主殿下想幫誰，那是殿下自己的事情，你們是不是也想被殿下拖出去打板子？”
話音落下，紅羽和齊陵同時噤聲。
鳳瑾之不自覺地攥緊手，心頭艱難掙扎。
沈重錦幽幽開口：“駙馬還是照長公主說的去做吧，否則三皇子只怕沒有跟其他皇子抗衡的籌碼了?！?br>
鳳瑾之抿緊唇，臉色陰沉，不發(fā)一語地轉(zhuǎn)身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