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川行刺事件過后,陸府平靜兩日,直到所有下人都換成了楊氏的人后。
王嬤嬤頓時耐不住了,在楊氏耳邊吹起了風,“小姐,大局已定,您還在等什么?陸云卿和陸元晏那兩個小野種,是時候除去了?!?br>
“你在教我做事?”
楊氏眉頭一橫,王嬤嬤頓時一縮脖子,連道:“奴婢不敢?!?br>
“那兩個小東西,畢竟是正了身份的?!?br>
楊氏摩挲著手中茶盞,雙眸微瞇,輕飄飄地說道:“做得干凈些,最好是死在外頭,別讓族老們抓住把柄?!?br>
早就想報復(fù)陸云卿姐弟倆的王嬤嬤聞言神色一喜,“小姐放心,我這就去!”
楊氏揮了揮手,眼底閃過冷笑。
陸云卿背后之人手段是厲害,這些時日陸云卿愣是壓了他一頭,可那又如何?如今她已手掌陸家大權(quán),立于不敗之地,之前遭受的憋屈,是該好好算算賬了。
陸云卿之后,便是林氏!
楊氏雙眸一暗,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下人的傳話:“夫人,回春堂的林大夫前來拜訪,人在前堂候著呢?”
“林大夫?”
楊氏聞言微怔,繼而眉頭舒展,記起此人的身份,是之前為王老漢治病的醫(yī)師,他來干什么?
不過,聽聞林大夫在回春堂資格極老,德高望重,若是自家藥鋪能得到他的支持,想必之前王二鬧事的影響會迅速降到最低,倒是能見上一見。
念及此,楊氏起身吩咐道:“去給林大夫奉茶,就說我片刻即來?!?br>
“是?!?br>
不多時,換了一身端莊大方衣裳的楊氏自后院來到前堂,笑盈盈地稱贊道:“久聞回春堂林大夫妙手回春,今日一見,果真是仙風道骨,令府上蓬蓽生輝呢!”
林大夫見到楊氏,連忙放下手中茶水,起身拱了拱手,笑呵呵地搖頭道:“夫人謬贊了,都是些虛名罷了?!?br>
“林大夫真是太謙虛了?!?br>
楊氏招呼著林大夫一同坐下,問道:“不知林大夫今日前來,所謂何事?”
“實不相瞞,自從上次王老漢一事后,老朽一直想來貴府拜訪?!?br>
林大夫捋了把胡須,興致沖沖地說道:“貴府上的三小姐,醫(yī)術(shù)之精湛,令人嘆為觀止,那手藥方配制得恰到好處,我不如她。今日老朽過來,就是想來一瞻三小姐尊容,萬望夫人答應(yīng)?!?br>
楊氏聽到“王老漢”三個字便覺得不對,待得見林大夫居然想和陸云卿見面,她心里頓時“咯噔”一聲,臉色也變得微微難看。
“夫人,可是有什么不方便?”
林大夫瞧見楊氏面有難色,臉上忍不住泛出一絲失落,“老朽只是純粹想要見識一番貴府三小姐的醫(yī)術(shù)學(xué)識,既然夫人不愿,那就算了。本來老朽還想著,替你們陸氏藥鋪宣傳宣傳,盡快將那王老漢的影響蓋過去……”
“林大夫!”
楊氏忽然心生一計,臉上泛出笑容,說道:“三姑娘畢竟未出閣,不宜見外人。不過林大夫是德高望重的長輩,見一面倒也未嘗不可?!?br>
林大夫老眼微亮,反問道:“如此說來,夫人是答應(yīng)了?”
楊氏笑著點頭,心中卻是暗罵。
最近陸氏藥鋪的生意下滑嚴重,眼看便要入不敷出了。這個老狐貍拿住她的軟肋,分明就是吃定她了,還裝得跟真的似的。
“來人,去將銀鳳喊來,就說是回春堂的林大夫要與她探討醫(yī)術(shù),讓她務(wù)必快點過來?!?br>
林大夫在一旁聽著,捋著胡須微微點頭。
原來三小姐的名諱,是叫做銀鳳嗎?倒是俗氣了些……
……
水臨院,陸銀鳳接到下人傳話,差點以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母親這是…讓我去假扮陸云卿?荒謬!”
陸銀鳳臉上閃過錯愕之色,“我哪里懂什么醫(yī)術(shù)?讓我跟林大夫去聊醫(yī)術(shù),那豈不是說不到兩句就會露出馬腳?”
“小姐,夫人定是信得過您的聰明才智,才這般吩咐的。”
陸銀鳳身邊的貼身丫鬟連忙勸道:“夫人定是沒招了,小姐您向來鬼主意最多了,快想想辦法吧?!?br>
“知道了知道了。”
陸銀鳳煩悶地跺了跺腳,忽然眸子一亮。
她本來就不信陸云卿會醫(yī)術(shù),那小野種連字都不識一個,怎么可能會看病,多半是別人給的藥方,如此說來,自己只需……
“快,我給換一身素色襦裙!”
盞茶時間后,穿著素雅的陸銀鳳終于姍姍來遲。
沒了往日那些金銀頭飾點綴,陸銀鳳款款走來,倒真模仿出幾分陸云卿淡雅大方的氣質(zhì),看得林大夫微微點頭。
“女兒拜見母親,拜見林大夫?!?br>
陸銀鳳恭恭敬敬地行完禮,便聽到楊氏挑著眉頭笑道:“銀鳳啊,林大夫可是念了你好些日子了,你快與他聊聊醫(yī)術(shù),萬不可怠慢?!?br>
“女兒明白?!?br>
陸銀鳳轉(zhuǎn)過身,神色里多了一分歉然,怯怯地說道:“承蒙林大夫惦念,銀鳳不忍欺騙您,其實晚輩并不會醫(yī)術(shù),那一紙藥方乃是他人贈予。并非出自晚輩之手。”
林大夫聞言卻毫不意外,只點頭道:“三小姐心懷坦蕩,老夫早就猜到如此。只是想問一句三小姐,給你藥方的那人是誰?”
陸銀鳳面露難色,不知道該怎么繼續(xù)往下編。
這時,楊氏忽然出聲提醒道:“銀鳳,林大夫是我們陸家的貴客,你若是知道那人的行蹤,說出來便是。”
娘親言下之意,是林大夫?qū)λ杏茫业踝∷奈缚冢?br>
陸銀鳳眨了眨眼,立刻明白了楊氏的意思,一臉糾結(jié)地道:“林大夫,非是銀鳳吝嗇,只是師父吩咐過,沒有他的許可,不得將他的消息告訴任何人?!?br>
林大夫聽得此言,目中精芒大盛,揮手道:“無妨無妨,是老夫唐突了?!?br>
“林大夫,不如這樣吧?”
眼見林大夫上勾,楊氏頓時眉開眼笑,“不如您先回去,我讓銀鳳去探探她師父的口風,若是有消息了,我一定派人去回春堂通知您。”
“這怎么好意思?”
林大夫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旋即皺了皺眉,說道:“這樣吧,我便先替你們陸氏藥鋪背書,三小姐也無需過度逼迫那位高人,只需將老夫的意思傳達過去,至于見不見,全看那位高人的意思如何?”
林大夫退了一步,神醫(yī)圣手的脾氣向來古怪,他要是真和楊氏做了這筆交易,說不定這輩子都無法見到那位高人。不如棋行險招,勝算說不定還能高上一籌。
“那就這么說定了!”
楊氏心里頭笑開了花,讓銀鳳假扮陸云卿這一步,還真是走對了。
“呵呵,既然如此,老夫就不多叨擾了,這就告辭?!?br>
林大夫欲走,楊氏連忙拉著陸銀鳳起身相送,一直送到大門前。
“夫人,三小姐請留步,老朽還會再來的?!?br>
林大夫笑呵呵地拱了拱手,正要舉步離開,卻忽然看到陸府外的街道上涌過來一群官兵,官兵后面更是跟著一大波看熱鬧的老百姓。
“這是……沖著陸府來的?”
林大夫愕然看向楊氏,卻見楊氏臉色鐵青,渾身都在微微顫抖,其身邊的陸銀鳳更是不堪,一張小臉白的跟瓷碗似的。
“是老管家!”
有眼尖的仆人看到人群中那位冷面老人,低聲驚呼。
“老管家沒死!”
“老管家回來了!”
楊氏咬緊牙關(guān),嘴唇都被咬出一行血跡,“他…他怎么可能還活著!不可能!虎煞盜從不留冒犯之人的活口,一定是我眼花了!”
“楊氏!”
卻在這時,人群中老管家一聲冷喝,話聲里泛出濃濃的仇恨,“你這毒婦,竟敢勾結(jié)匪盜殺人,若非老夫運氣好,早就命喪黃泉!”
長興鏢局的總鏢頭本來不信金鏢頭的鬼話,可眼下看到楊氏如此失態(tài)的反應(yīng),哪里還不明白金鏢頭說的是真的,當即站出來冷聲質(zhì)問:“陸家毒婦,我長興鏢局二十三條鮮活的性命盡皆丟在虎煞嶺,你拿什么償還?!”
楊氏聽得一個激靈,卻是迅速反應(yīng)過來,厲聲喝道:“你們這是要干什么?大清早的帶著一群人過來血口噴人,真當我陸家好欺負?!”
“陸家楊氏?!?br>
官府捕頭也出聲了,話語不偏不倚,有幾分公事公辦的意思:“今日,長興鏢局金彪與貴府管家林成一同前來報官,指控你勾結(jié)虎煞盜謀害長興鏢局及陸氏藥鋪三十五條性命,跟我們走一趟吧?!?br>
此話一出,后方人群瞬間嘩然。
“陸家主母害人了,還是一次就害了四十五條命?太嚇人了!”
“真的假的,一家主母榮華富貴什么沒有?為何想不開去勾結(jié)匪盜???”
“大家族里的水,深著呢!”
“最近陸府不是在遣散下人嗎?我看八成是真的?!?br>
“這楊氏心太毒了,害死的人里面還有不少是陸家人呢……”
“……”
嘩然聲中的談?wù)撀牭脳钍蠋缀跻l(fā)瘋,她渾身顫抖著,竭力控制自己平靜下來,死死盯著老管家,咬牙說出一句話:“林管家,你很好?!?br>
“不勞夫人關(guān)心,老朽還沒到入土的時候?!?br>
老管家冷哼一聲,心中卻在擔憂陸云卿的處境,到底要找個什么理由,才能讓捕頭入府搜查?
“林大夫,你怎么在這里?”
卻在這時,捕頭認出了林大夫,詫然問道:“難道此事和你也有關(guān)聯(lián)?!?br>
“沒有沒有?!?br>
林大夫腦子正一團亂呢,陡然聽到問話頓時嚇了一跳,立刻指著陸銀鳳撇清關(guān)系道:“我是來拜訪陸府三小姐的,見過之后正準備離開。”
“三小姐?!”
老管家豁然轉(zhuǎn)頭看向一臉心虛慌亂的陸銀鳳,“林大夫,您是不是搞錯了?您指的這分明是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