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字出口,原本一動不動的眾人猛然張開了眼睛。
就像靜止的視頻畫面突然點了播放按鈕,一下子都活動了起來。
書不同對關(guān)忘文怒吼道:“要不是山長出門前交代,隨你便可,不然,老夫的戒尺早就將你的狗頭打爆了!”
關(guān)忘文:……又來?
啊呀,我怎么把他們的記憶點調(diào)到這個位置了?
得,又要被訓一頓。
這次他也不想多費口舌解釋了,讓書不同罵幾句得了。
書不同見關(guān)忘文一副水潑不進的樣子,正要接著訓斥,就聽看到有地字班的學生穿過樹墻朝他跑來,邊跑邊喊道:“監(jiān)院!有客來訪!”
書不同只好暫時打消了繼續(xù)訓斥的念頭,問那學生道:“慌里慌張的,成何體統(tǒng)?不是有你們大師父接待么?”
地字班學生到書不同跟前,拱手行禮道:“大師父是在接待,可是來者是黃字班李流熒學妹的母親,我尋到了黃字班,沒人,后有向天字班的學兄打聽,才知道監(jiān)院來此處了,便過來找您?!?br>
還沒等書不同應(yīng)答,就聽到李流熒驚訝道:“我娘來了!”
話音剛落,她竟然直接往書院方向飛跑出去。
“嗚嗚嗚,我娘來了!我想死她了!”
書不同本來還想制止,轉(zhuǎn)念一想,這些黃字班的學生都是今年剛?cè)雽W的,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離家這么久,有這樣的反應(yīng),也是情理之中。
“好了,你回去和你大師父說一聲,李流熒已經(jīng)過去了,讓他好生接待?!睍煌瑖@氣道。
地字班的學生為難道:“監(jiān)院,大師父說,讓您過去一趟?!?br>
見書不同皺起了眉頭,地字班學生壓低聲音道:“那位夫人實在可怕,大師父剛才在九九步階上似乎受了點傷?!?br>
書不同瞇起了眼睛。
李流熒的背景,他這個監(jiān)院自然知道,她的母親出自道家東來山,近年來據(jù)說已經(jīng)踏入了金丹期。
師尊據(jù)說是個元嬰期巔峰的大能修士,他父親李觀瀾就是萃華池書院二十年前的學生。
如今官居南部行省布政使,也是個三品大員了。
“好,我知道了?!睍煌p聲道,“你帶著黃字班的學生回教室,安排他們自行學習。”
書不同安排完,又冷眼瞟了眼正在打哈欠的關(guān)忘文,皺了皺眉頭,轉(zhuǎn)身離去。
黃字班的學生被帶走,萃華池邊總算安靜了下來。
關(guān)忘文短出了口氣,麻煩總算都走了。
“在這個世界真的好麻煩啊!”他長嘆一聲,又開始擺弄他的魚竿。
五年前,他自藍星穿越到這個世界,領(lǐng)了個新的身份叫做關(guān)忘文。
這名字也不是這個新身體的本名,只是他今日學的東西老是忘掉,便被山長賜名忘文。
穿越過來后,他悲哀的發(fā)現(xiàn),身體原主人根本沒有任何記憶。
果然是健忘的高手!
后來,他才從原來黃字班大師父,如今玄字班大師父章不通口中得知,自己是山長在山下云游時帶回到書院的。
至于原姓原名是什么就不知道了。
而沒有到書院前是何身份,經(jīng)歷也一概不知。
他只好接受了這個新的身份,在書院小心地生活。
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簡直是太可怕了。
這是一個以儒家為尊的“世界”。
之所以把個“世界”打上引號,是因為人族只占有整個世界的十分之一的土地。
三千年前,那時候,人族還是整個世界的主宰,無數(shù)道家,佛家的修真大能通過天柱飛升仙界。
而有一天,天柱崩塌后,人們便感知到天地元氣在迅速消散。
起初人們只是以為,是天柱崩塌導致的。
可后來才發(fā)現(xiàn),是妖魔兩族在天柱崩塌后,瘋狂地吸收天地元力。
以他們種族的天賦,迅速掠奪天柱崩塌后世界僅存的天地元力。
從此人族的災(zāi)難便開始了。
夫子出世前的那一千年,被人族稱為千年災(zāi)變。
不知道多少多少人族修真大能因為天地元力的消失,境界大跌,敵不過往日里視作螻蟻的妖族與魔族,紛紛隕落。
沒有那些大能的護佑,人族被妖族與魔族瘋狂屠殺,數(shù)量銳減。
直到夫子出世后,以一口另辟蹊徑的儒家正氣,護住了人族最后一絲血脈。
最后在東部沿海一隅建立了離天皇朝。
離天的意思,正是象征人族從此以后再也不靠仙界,也不靠天地元力在這世界生存。
那個時候,道家佛家便已衰落。
天柱崩塌前,大乘期的修真大能如過江之卿,到如今,能踏入元嬰期的修仙者便能稱作大能。
反而儒家迅速崛起。
與道佛兩家不同,他們修的是心中那一口浩然正氣,與天地元氣消逝并無關(guān)系。
如今執(zhí)掌、護衛(wèi)離天皇朝所有生民,九成九都是儒家先生。
可如今人族在世界中已經(jīng)勢弱,妖族魔族日日在嘆息之墻外尋釁,一直企圖打破高墻,將所有人族屠戮干凈。
在三族兩陣營的大戰(zhàn)中,每年都不知道有多少儒生耗盡心中正氣而殞命。
在這個世界,一個儒生的正常生命軌跡就是讀書,中科舉,上墻,戰(zhàn)死。
如果僥幸活了下來,境界得以提升,便能升官加爵。
然后依然是,上墻,戰(zhàn)死。
簡直無限死循環(huán)!
也有儒生能僥幸活下來。
只是,這個僥幸的概率大約為千分之一。
當然那些幸運兒都成為了離天皇朝的一方大佬。
關(guān)忘文曾經(jīng)在書院的藏書閣中發(fā)現(xiàn)了一個名單。
從書院建立開始,一共畢業(yè)了近五萬儒生。
英年早逝者足足有四萬五千余名!
能活到壽終者寥寥無幾。
就以李觀瀾畢業(yè)那年為例。
五十二個天字班學生,到如今活著的,只剩下六人。
這還是因為萃華池書院屬于底蘊深厚的書院,其他小書院的死亡比例更加可怕。
也難怪書不同不知道多少自豪地說,書院出去的最差也是一縣縣令。
廢話,那些連縣令都干不上的,早就死絕了好么?
那些中了舉人的,或者同進士出身的,為了自己與家人博一個好前程,都在墻上爭那百分之一的機會。
自此,關(guān)忘文便打定主意,一生一世堅決不從書院畢業(yè)。
按照離天皇朝的法律,只要沒拿到書院的畢業(yè)文憑,就無法參加科舉,只要不參加科舉,就不用上墻面對可怕的妖魔兩族。
當官干嘛?有命當咸魚不香么?
從此,關(guān)忘文便開始了玩物喪志。
只是,他越玩物,就發(fā)現(xiàn)越不對。
自己的儒家正氣似乎,似乎進步得有點快?
想到此,關(guān)忘文狠狠甩了甩腦袋。
什么進步不進步的?
和我有關(guān)系么?
老子就是想安安心心地過一輩子好么?
上輩子橫死還不夠,這輩子再橫死一次?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上墻打架,有釣魚好玩么?
需要回答么?
問了自己這個問題后,他的初心越發(fā)堅定。
“額……這是又要進步了?”
“不管不管,老子要釣魚!”
他不知道的是,此時,正有一人怒氣沖沖地往他處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