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亭姝做為北燕公主,宮宴于她,如同家常便飯,可即便于此,她也不得不承認,南朔宮宴的排場,要比北燕奢華許多。
這也是她第一次見到永嘉帝,小小的孩童如同傀儡一樣端坐龍椅之上,一邊是太后和攝政王,這對在南朔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姐弟,另一側則是西荻國君和公主。
至于南朔其他宗室,遠遠地被甩在官員的座位之后,極其隱蔽的位置。
這些宗室想必心中也是窩囊至極,明明是蕭家江山,如今卻是外戚干政,皇權旁落。
誰讓那對姐弟皆不是尋常人物,一個能以色侍君,多年榮寵不衰,而另一個又是百戰(zhàn)百勝的領兵奇才!
都道赫連淳妖媚惑主,后宮獨大,而赫連灃更是功高蓋主,手段殘暴,江山落在這二人手中,怕是要改朝換代了。
元亭姝的目光自這些人又轉到對面的西荻公主身上。
這位西荻寶宜公主姬文瑜,雖自始至終都以輕紗覆面,但瞧她身姿,也知是個不同尋常的美人。
聽說他們入京那日,引來不少百姓圍觀。
不得不佩服西荻國君的深謀遠慮,雖然西荻地處西南,同南朔之間有一道天然屏障,可畢竟國力不如滅了東翀,又奪了北燕數(shù)座城池的南朔,能夠在戰(zhàn)事未起之前,主動聯(lián)姻示好,可見一斑。
只是不知那位公主,是否和自己一樣,是心不甘情不愿呢?
元亭姝覺得自己當真可笑,明明已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還有閑心去操心旁人,于是斂去心神,專心致志地用膳。
只是南朔的口味她吃不慣,吃了幾口就放下筷子,倒是宮中特供的果酒入口回甘,她喝得津津有味,沒多久便覺有些上頭。
恍惚中,似乎看到赫連涓出現(xiàn)在宴席上。
她不是被禁足了嗎?
元亭姝看見她就倒胃口,起身走出大殿。
玉藻這幾日感染風寒,她遂帶了別的侍女入宮,又不喜陌生人跟隨,便獨自一人搖搖晃晃地向御花園走去,想要散散酒氣。
惱人地是,御花園的賞月亭中已有人在,她只得另尋他處。
誰料,身后一曲熟悉的簫音入耳,她猛地回轉過身,不敢置信地望著那人。
明月高懸,銀色光輝籠罩在那人身上,恍若謫仙。
熱淚,順著臉龐一顆一顆沒入薄雪之中。
楊哥哥,我終于再見到你了。
“楊哥哥……”那人驚訝回眸,瞥了眼緊緊攥著自己衣襟的元亭姝,后退一步,從容施禮:“草民無塵,見過王妃?!?br>
元亭姝嘴角的笑容瞬間僵住,不可置信地打量他:“你……叫我什么?”
他淡然一笑:“草民適才在大殿之上,有幸見過王妃?!?br>
元亭姝揉去眼淚,定定地望著面前之人,確定他就是楊清越沒錯,可是似乎有什么不一樣了。
她不敢去想,他能活著已是上天對她最大的恩賜。
“楊哥哥,我是亭姝啊,你怎么能不認得我?
從小就跟在你身后的小尾巴,父皇親口為我們賜的婚,我們差一點就成夫妻了呀!”
元亭姝抱著他的手臂用力搖晃。
他略微皺眉,話到嘴邊的那句“王妃請自重”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面前的人兒梨花帶雨,哭得那般傷心,不知為何,心底像被什么拉扯了一下,隱隱地疼。
“王妃,王妃娘娘!”
侍女的聲音由遠及近,他怕引來不必要的誤會,忙用力推開她,落荒而逃。
元亭姝怔愣在原地,如做夢般覺得這一切都太不真實。
突然間,只覺頸后一痛,她癱倒在地,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