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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活活燒死后,攝政王悔不當(dāng)初小說結(jié)局

十三朵 著

其他類型連載

云清絮渾身冰冷。林……小姐?玄翼的……王妃嗎?上一世,林婉如的名字,響徹盛京。自小體弱多病,養(yǎng)在京郊十六年,一朝回京,驚艷眾人。她會做肥皂、會畫新畫、發(fā)明了炭筆、還創(chuàng)造了被世人稱為神跡的活字印刷術(shù)……滿朝文武稱贊她天賦奇才。若為男子,可封侯拜相。即便是女子,也不影響她的光彩奪目。她甚至可以隨意出入皇庭,與皇子重臣談笑風(fēng)生。她和云清絮,一個(gè)是天上的彩云,一個(gè)是地下的爛泥。唯一的一次交集,也是因?yàn)闇Y兒。那日玄翼在王府后院待客,曲水流觴,熱鬧非凡。淵兒禁不住熱鬧,悄悄跑了過去。扒著墻磚快掉下去時(shí),被林婉如護(hù)住。后者摸著他的腦袋,交代他好好讀書,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這樣偉大的話,是云清絮想都不敢想的。淵兒被送回來后,無數(shù)次在她面前復(fù)述...

主角:云清絮玄翼   更新:2025-03-19 07:0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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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別是云清絮玄翼的其他類型小說《她被活活燒死后,攝政王悔不當(dāng)初小說結(jié)局》,由網(wǎng)絡(luò)作家“十三朵”所著,講述一系列精彩紛呈的故事,本站純凈無彈窗,精彩內(nèi)容歡迎閱讀!小說詳情介紹:云清絮渾身冰冷。林……小姐?玄翼的……王妃嗎?上一世,林婉如的名字,響徹盛京。自小體弱多病,養(yǎng)在京郊十六年,一朝回京,驚艷眾人。她會做肥皂、會畫新畫、發(fā)明了炭筆、還創(chuàng)造了被世人稱為神跡的活字印刷術(shù)……滿朝文武稱贊她天賦奇才。若為男子,可封侯拜相。即便是女子,也不影響她的光彩奪目。她甚至可以隨意出入皇庭,與皇子重臣談笑風(fēng)生。她和云清絮,一個(gè)是天上的彩云,一個(gè)是地下的爛泥。唯一的一次交集,也是因?yàn)闇Y兒。那日玄翼在王府后院待客,曲水流觴,熱鬧非凡。淵兒禁不住熱鬧,悄悄跑了過去。扒著墻磚快掉下去時(shí),被林婉如護(hù)住。后者摸著他的腦袋,交代他好好讀書,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這樣偉大的話,是云清絮想都不敢想的。淵兒被送回來后,無數(shù)次在她面前復(fù)述...

《她被活活燒死后,攝政王悔不當(dāng)初小說結(jié)局》精彩片段


云清絮渾身冰冷。

林……小姐?

玄翼的……王妃嗎?

上一世,林婉如的名字,響徹盛京。

自小體弱多病,養(yǎng)在京郊十六年,一朝回京,驚艷眾人。

她會做肥皂、會畫新畫、發(fā)明了炭筆、還創(chuàng)造了被世人稱為神跡的活字印刷術(shù)……

滿朝文武稱贊她天賦奇才。

若為男子,可封侯拜相。

即便是女子,也不影響她的光彩奪目。

她甚至可以隨意出入皇庭,與皇子重臣談笑風(fēng)生。

她和云清絮,一個(gè)是天上的彩云,一個(gè)是地下的爛泥。

唯一的一次交集,也是因?yàn)闇Y兒。

那日玄翼在王府后院待客,曲水流觴,熱鬧非凡。

淵兒禁不住熱鬧,悄悄跑了過去。

扒著墻磚快掉下去時(shí),被林婉如護(hù)住。

后者摸著他的腦袋,交代他好好讀書,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

這樣偉大的話,是云清絮想都不敢想的。

淵兒被送回來后,無數(shù)次在她面前復(fù)述那日的場景。

“娘親,你知道嗎,原來仙女姐姐是香的……”

“娘親,她的眼睛比夜間的星星還要亮……”

“娘親,我可不可以有兩個(gè)娘親,一個(gè)是你,一個(gè)是仙女姐姐……”

……

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只能沉默地,剪著那劣質(zhì)的燭火,挑著燈,為淵兒縫補(bǔ)那滿是破洞的褲腳。

……

“兄長……”

云清絮拉了拉云清川的袖子。

“算了吧,銀錢也給了,我們就換個(gè)別的地方住吧。”

她……不配和那位侯爵府的小姐有牽扯。

云清川深深看了她一眼。

“也好。”

“京城之大,總不會連我們兄妹倆的容身之處都沒有?!?br>
……

事實(shí)上,真的沒有。

京城繁盛,人潮如織。

如今又臨近秋闈,各地的舉子們都進(jìn)京趕考,或窮或富,早將合適的客棧都占滿了。

夜深了,臨近宵禁,值班的官差開始趕人。

無奈之下,兄妹二人只好找了一處閑置的火神廟,暫且安息下來。

地方雖簡陋,云清絮卻無比心安。

在王府的每一日,她都提心吊膽地活著,唯恐一不小心惹了他人,第二天害的淵兒一起餓肚子……

如今不僅有了自由身,還能和兄長在一塊,世間最幸福的事也不過如此。

只是……淵兒不在。

也許,離開她這樣沒出息的娘,淵兒在另一個(gè)世界,會過的更好些。

云清絮將床褥子鋪在草甸上,耐心地折好,又為兄長點(diǎn)了一盞油燈,方便他讀書。

夜風(fēng)吹來,涼寂幽靜。

云清川翻閱手中的書卷,提起當(dāng)年。

“還記得嗎?我們上一次住破廟,是在十年前了。”

“那時(shí)你救了一支車隊(duì),得了一塊玉佩,寶貝的不得了,夜里睡覺都抱著?!?br>
云清絮整理包袱的動作頓住。

“兄長,你不是說,我那玉佩是我在廟里撿的嗎?”

十年之前,她似乎遭過一場大難,傷在后腦勺處,忘記了很多事情。

幼年的經(jīng)歷,都是兄長口述告訴她的。

那塊隨身攜帶的玉佩,兄長說是她從廟里撿的。

所以前世,即便得知那玉佩是玄翼要找的那一塊,她也不敢拿出去相認(rèn)。

怕玄翼說是她偷的,要她償命……

云清川翻書的手指,停在《大學(xué)》那一張,許久未動。

眉目間隱忍過什么,后來還是散去。

“是兄長說岔了,那玉佩……確實(shí)是在廟里撿的?!?br>
“近日天天溫習(xí)經(jīng)史,腦中全是下個(gè)月的秋闈之事,有些糊涂了。”

“對了,往常那玉佩你總不離身的,如今怎么不見了?”

云清絮垂首,聲音低下來,“攝政王……拿走了?!?br>
“什么!”

云清川驚得站起來,手中的書本倏然墜地,往日最愛惜書籍的他,此刻也顧不得了,面上盡是失態(tài)之色。

“他說什么了嗎?”

云清絮搖頭,撒了個(gè)善意的謊言。

“是昨夜……他順手拿走的?!?br>
“問我從哪里得來的,我說我從廟里撿的……”

云清川眉間的愁郁仍未消散。

沉思許久后,嘆了一聲。

“往后,離他遠(yuǎn)一些?!?br>

云清川苦笑著接過請柬,看著那燙金的大字,心里不由地嘆了一聲。

這哪是燙金,分明是燙手啊。

云國的官場上有個(gè)不成文的規(guī)矩,那便是同一批的進(jìn)士,隸屬同門同科,往后做官之時(shí),大家會互相照顧。

而點(diǎn)他們?yōu)檫M(jìn)士的主考官,則稱為這批進(jìn)士的恩科先生,亦是他們往后入朝為官的靠山。

云清川往后既要做官,必定要與這些同窗們打好關(guān)系。

這場宴會,他不去不行啊。

好在宴會長春侯府在京城的官場之中,向來中立,不偏不倚,因這一場宴會,倒不必卷入黨項(xiàng)之爭。

手指捏著那請柬,云清川無奈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勞煩您回去告知侯爺,今夜的宴會,清川會準(zhǔn)時(shí)出席?!?br>
……

夜色輝映,煙霞漫天。

兄長出門赴宴,云清絮一個(gè)人在家無聊,鎖了門庭后,便沿著街道往鬧市走去。

云清絮雖然對玄翼的人品不敢茍同,但對他的治國才能頗有幾分認(rèn)可。

尤其是京城。

她曾聽人說,攝政王掌權(quán)之前,京城每到夜里亥時(shí)便要開始宵禁,不然那些亂竄的流民與散匪,會在夜里猖狂作案,攪得民不聊生。

攝政王掌權(quán)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清理了京城所有的地下勢力,還了百姓一個(gè)安寧的環(huán)境。

之后,又解除了宵禁,允許百姓們在酉時(shí)之后,沿街?jǐn)[攤叫賣。

雜耍的、販賣日用的、做吃食的、售賣首飾和衣料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男∩特?,撐起了京城熱鬧非凡的夜景。

云清絮走在那燈火輝明的街巷之中,感覺整個(gè)人都輕快起來了。

殊不知,她剛一出府,一駕通體漆黑的馬車,便跟著來到街上。

所過之處,懾于那馬車的威勢,百姓紛紛避讓。

馬車內(nèi),玄翼一邊審閱著軍中近來的升遷名錄,一邊對那趕車的馬夫道。

“慢一點(diǎn),護(hù)著她的安全即可,別被發(fā)現(xiàn)了?!?br>
云清絮渾然不知,有人在暗中護(hù)她的周全。

走在街上時(shí),周圍有賣花的娘子沖她招手,“新鮮的蓮花,插水中便能養(yǎng)活,清雅四溢,姑娘可要來一支?”

云清絮忽然想起自己當(dāng)時(shí)沿街賣花的場景,不由失笑。

選了三支,付了三十文銅錢,剛把花捧在懷中,忽然聽到一陣清亮的男聲。

那聲音有些耳熟,云清絮回首,待看見那一對朝這邊走來的俊美男女后,眼底一暗。

真倒霉。

為何每次上街,都會碰上她最不想遇見的這兩位。

不是旁人,正是一身鎧甲意氣風(fēng)發(fā)的姜小將軍,還有一身碧衣,清麗脫俗又自信的林七小姐林婉如。

她們身后,簇?fù)碇畮孜恍P和仆從,一路驅(qū)趕著沿途的百姓,為她們讓道。

這樣的貴人,一看便是皇親國戚之流,不用仆從驅(qū)趕,百姓們已紛紛退避,不敢擋路。

二人正在彼此寒暄。

“今夜七小姐做的那首六國賦,真是絕妙好文啊?!?br>
“姜某佩服?!?br>
今夜,陛下傳召長春侯府七小姐進(jìn)宮面圣。

日日教導(dǎo)玄璟淵武藝的姜敘白,彼時(shí)并未離開養(yǎng)心殿。

初見面時(shí),他對這位京中有名的林家庶女觀感不錯(cuò)。

雖然那雙眼睛過于活泛,但生的貌美秀麗,還帶著京中閨閣女子不曾有的明艷,讓他生出幾分興趣。

所以,便也留在了宮中。

不曾想,會聽她做出這樣一篇驚天的賦文。

這篇文章,以亂世起筆,將各個(gè)國家的優(yōu)缺、利弊、改良的方向,通通指出,文采斐然,有狀元之姿。


玄翼突然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紅袖噎住,不知這話該怎么回答。

玄翼理了理袖子,慢條斯理地道:“既如此,那你就回去好好做,倘若一個(gè)月之內(nèi)做不出一萬支,你,還有你父母、你的兄長和妹妹,便一起下去做吧?!?br>
“趙管家——”

玄翼冷笑一聲,不再看滿面驚恐的紅袖,淡淡道:“將她扔到京郊的莊子里,讓她好好做炭筆去,一個(gè)月之后去查驗(yàn),倘若少一支,或者有一支不好用不流暢,那便說明這位紅袖姑娘在撒謊。”

“她根本……不喜歡做炭筆。”

紅袖驚恐地瞪圓了眼睛,“你這個(gè)變——嗚!”

還未罵出口,趙管家已用麻布再次將她的嘴給堵上,將她拖出車廂,扔給了在外等候的侍衛(wèi)。

今日兄長回的早。

云清絮在屋檐下一邊看雨,一邊絞著待干的長發(fā)。

木門推開,云清川提著一壺桂花釀,一個(gè)食盒進(jìn)了院中。

雨水淅瀝,他衣襟上有些水漬,可手里的吃食卻護(hù)的好好的。

他進(jìn)院之后,先看到了院中的那把油紙傘。

語氣微凝,“這傘……”

家中,并未有這樣顏色的紙傘,手把的漆色也不像是新傘。

“今日出去了?”

云清絮一看那傘,心里便咯噔一下。

急忙笑著解釋,“對,出去逛了一圈,路上起了雨,便借了糧油店那掌柜家的傘,明兒等天晴了我給他還回去?!?br>
云清川聽她這么解釋,也覺得自己太過大驚小怪,便提起旁事來調(diào)解氣氛。

“今日回來時(shí),與同窗閑聊?!?br>
“聽說林氏商鋪新出了一種稀罕的炭筆。”

“不用蘸墨也能書寫?!?br>
“等明日我回家時(shí),去買兩只給你捎回來?!?br>
“往后你記些什么閑言碎的東西也能方便下?!?br>
他話音落下,久久不見回應(yīng)。

驚訝地抬頭,看見云清絮蒼白又恍惚的面色。

心里一驚,急忙冒雨沖過去,聲音難掩擔(dān)憂,“絮兒,你怎么了?”

……

云清絮緩緩回神,對上兄長近在咫尺的關(guān)切的眸光,強(qiáng)壓住心底的恥愧與酸澀,輕輕搖頭,聲音里帶著一絲淡淡濕意。

“我沒事,就是剛才動作大了些,牽扯到后背的傷口了?!?br>
她別開面,不再跟云清川對視,怕他看出自己的謊言,轉(zhuǎn)身進(jìn)了屋。

“兄長,我去給你拿干帕子,你先擦擦水吧?!?br>
進(jìn)了廂房,卻看到那擱在案桌上的朱子講義,心中一動,將棉帕和講義一起捧了出來。

她眸光轉(zhuǎn)暖,臉上也帶著笑意,“兄長,你看這是什么?!?br>
云清川起初并不在意,他先是接過了棉帕,擦拭著被浸濕的幾縷邊發(fā),漫不經(jīng)心的騰出手,翻開謝綰手中的書冊。

等他看清那書冊中新鮮的墨痕、熟悉的字體、還有那內(nèi)側(cè)的印章時(shí)。

啪。

他另一只手松開棉帕,立刻將那講義搶了過來。

仔仔細(xì)細(xì)讀了兩頁之后,面染驚容。

“絮兒,這東西你哪里來的!”

云清絮拿出早就準(zhǔn)備好的借口。

“前些日子,魏世子府里的下人過來了一趟,送了這么個(gè)東西?!?br>
“不過臨走時(shí)特意跟我交代,讓我別告訴你真相,省得你退回去或者心里負(fù)擔(dān)太重,讓我自己隨便找個(gè)借口……”

“我實(shí)在找不出借口,只好如實(shí)跟兄長你說了。”

“你可別去找魏世子求證啊,更別把這東西送還出去,你知道的兄長,魏世子那人好面子……”

云清絮將自己摘得干干凈凈。

云清川雙手捏著書冊,面上浮出些苦笑,“魏兄也太瞧得起云某了,臨近科考,主考官親自撰寫的經(jīng)義,云某怎么舍得推拒出去?”


云清絮沖出客棧時(shí),一眼便看見了那座熟悉的鑾駕。

金樽玉輦,鳳綬錦衾。

六匹駿馬拉車,十二個(gè)金鑾衛(wèi)隨侍,等閑臣子的馬車需要停在宣武門外,攝政王玄翼的鑾駕,則可直入金鑾殿。

當(dāng)今陛下一出生即登帝,如今僅僅有十二歲。

攝政王玄翼執(zhí)掌朝政,號令百官,位比君王。

云清絮沖進(jìn)那儀仗之中,還未靠近,后背便挨了一棍。

難掩殺意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這是攝政王的鑾駕,再敢靠近半步,要你狗命?!?br>
云清絮忍著后背傳來的劇痛,艱難地抬頭:“我找王爺有事?!?br>
持棍的金鑾衛(wèi)頓時(shí)冷笑不已,語氣里盡是譏諷,“你是什么身份,也配王爺見你?”

又是這樣居高臨下的姿態(tài),又是這樣輕蔑鄙薄的語氣……前世里,她在王府后院聽了多少回?

那些人恨她是卑賤之身,卻爬了王爺?shù)拇玻瑓s又不敢將她徹底弄死,便日復(fù)一日地凌虐她……

云清絮不甘地握拳,眼底一片凄冷。

她與攝政王府的愛恨,她所有哀痛與絕望,都埋在了淵兒的那座孤墳里了。

她正大光明地過來談條件,她又沒做錯(cuò)任何事,她有何懼?

眼神慢慢堅(jiān)定起來。

這一世,她會選擇不一樣的路。

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云清絮遞給那金鑾衛(wèi)。

“我認(rèn)識王爺?shù)木让魅??!?br>
金鑾衛(wèi)本想將那玉佩挑飛。

可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頓住。

近些年來,王爺一直在尋找一枚玉佩,據(jù)說是他贈給幼年的救命恩人所持,隨著王爺聲名顯赫,無數(shù)人拿著各式各樣的玉佩前來認(rèn)尋……

依照王爺?shù)钠?,這群冒領(lǐng)的人是該被趕盡殺絕的。

但王爺卻罕見的迷信起來,怕此事惹上太多殺戾,有違天和,讓他再也尋不到幼年那位……

所以無論誰持玉佩,到了攝政王府,都會以禮相待。

金鑾衛(wèi)深深看了云清絮一眼,冷聲警告,“你最好說的是實(shí)話。”

……

金玉鋪就的寬敞鑾駕內(nèi)。

一爐沉香散著甜甘的回調(diào)。

徐徐裊裊,沖散玄翼眉間的郁氣。

金鑾衛(wèi)捧著玉佩進(jìn)來時(shí),他漫不經(jīng)心地掃了一眼。

下一刻,變了臉色。

“人在哪?!”

……

云清絮被引進(jìn)馬車時(shí),聽到了她兩世都不曾聽到的溫和聲線。

“抬起頭來……”

呵……

她忽然有心酸落淚的沖動,眼淚卻遲遲不肯跌落。

前世,淵兒僅見過玄翼一面。

唯一聽過的話,便是這句抬起頭來……

建春十三年的冬天,她被下人欺辱,連浣衣房都不許待。

可每日不洗衣,她和淵兒就得餓肚子。

無奈之下,她只好去王府后院那結(jié)了冰的湖水旁,鑿冰取水,用凍的生瘡的雙手,麻木地攥取著求生的資糧。

淵兒不懂事,在湖邊嬉鬧著玩耍,沖撞了過來散心的玄翼。

他居高臨下,薄情冷煞。

也說了這么一句……

“抬起頭來?!?br>
后來,他看到淵兒肖似他的五官,慍怒又決絕。

命她們母子一步都不許踏出破院。

也是那之后,淵兒才染上了癆病……午夜夢回時(shí),淵兒常??刃?,拽著她的袖子問她。

“娘,爹爹是不是嫌淵兒丑……”

……

前塵往事,樁樁件件,催人斷腸。

云清絮逼回眼淚,抬眸看向玄翼。


她慘然一笑,“本就是我剽竊人家的東西,人家指責(zé)我無可厚非。”

他卻極不贊同,“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東西,本就是誰都可以做的,炭筆如同毛筆,你看如今做毛筆的作坊還少嗎?不過是一個(gè)時(shí)間差罷了?!?br>
聽著他話中的安撫和謬論,云清絮忍不住笑出來,睫毛上的水霧掩映著她柔順溫婉的五官,好似四月的梨花并雨水,清麗脫俗。

玄翼定定看著她,眸中暗芒一閃而過。

云清絮很快便又收了笑意。

隱忍幾瞬后,對他道謝,“承蒙王爺抬愛?!?br>
“不過往后這炭筆生意,我也不會做了?!?br>
他安撫她,“不做便不做,天底下生意那么多,不差這一兩門?!?br>
云清絮有些驚詫。

攝政王玄翼竟然也會安撫人?

這一世的他……和上一世簡直是天壤之別。

難道因?yàn)檫@一世,她沒有死皮賴臉的貼進(jìn)王府嗎?

呵。

那樣的事……她永不會再做了。

玄翼見她沉默,主動開口道:“本王在長安街有一個(gè)酒鋪,前些日子酒鋪的老板娘離京了,如今需要個(gè)懂文墨的過去掌店,一個(gè)月八十兩銀子的底金,按賣出的酒水再給一成的提成,本王覺得你很合適?!?br>
云清絮有些心動。

那可是八十兩銀子?。?br>
可她跟玄翼這前世今生牽扯不斷的糾纏,她早已受夠了。

而且兄長也絕不會同意。

“不必了,民女沒那個(gè)命數(shù)在王爺手下謀生?!?br>
“王爺不必再勸了,家中還有些瑣事,清絮告辭?!?br>
誰料要走時(shí),玄翼又扯了她一把。

云清絮頓時(shí)有些惱怒。

這人怎么還跟從前一樣聽不懂人話,那般固執(zhí)己見!

沒想到下一刻,他將傘遞到她手中。

“巷子外下的更大,你后背的傷口還沒好全,若留疤化膿,你兄長又要多問。”

云清絮握著那溫?zé)岬膫惆?,咬了咬唇,沒有拒絕。

很快,撐著傘的青衣身影,便消散在長巷中。

隱在暗處的趙管家,弓著腰,艱難地舉著另一把傘走過來,為玄翼撐起傘。

“王爺,這……”

玄翼狠狠瞪他一眼,“廢物?!?br>
趙管家欲哭無淚,“南城太大了,云姑娘走的又快,老奴跟丟了,磨了一兩個(gè)時(shí)辰才找到……老奴真不是那趕車的命啊……”

他一把年紀(jì)了他容易嗎!

“王爺,那個(gè)叫紅袖的婢女還綁著在車?yán)锶?,您怎么處置……?br>
玄翼眼底沒過一道冷意。

半炷香后。

通體漆黑的馬車內(nèi)。

玄翼冰冷的手指探向前,抽出那紅袖嘴里塞著的麻布,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被憋的漲紅的五官,沒有忽略她眼底的恐懼之色。

“王……王爺!”

紅袖被他陰戾的眼神嚇得渾身發(fā)抖,“奴婢跟了小姐六年了,您剛跟我們小姐談完生意的,那天在茶舍,奴婢還給您倒了茶的……”

“求您看在小姐的面上,饒了奴婢吧!”

玄翼長眸微瞇,面無表情道:“林七小姐?”

紅袖急忙點(diǎn)頭哀求,“是??!我們小姐……”

“算個(gè)屁?”

玄翼把未說完的話補(bǔ)上。

不過是一個(gè)有些奇想巧計(jì)的女子罷了,還能怎么?改造江山社稷,為萬民謀福利?

那些百姓捧著她,她便以為真的自己是京中第一貴女了?

紅袖表情僵住,慌亂的搖頭。

不是的,那天攝政王明明還夸她們小姐聰明來著……今日怎么就這樣了?是因?yàn)榻裉炷莻€(gè)炭筆嗎?是怪她們的秘方泄露了嗎?

這怎么能怪她們呢!都是那個(gè)賤人……

“只許你們做炭筆,不許旁人做嗎?”


腳步邁到一半,又不安地挪回來。

坐在剛才的椅子上,眼神一轉(zhuǎn),想著要不要把這鍋甩給姜敘白。

那邊,云清川冷厲的音調(diào)已刺過來。

“別轉(zhuǎn)眼珠子了,你若再敢撒謊,我就真的生氣了。”

云清絮嘆了一聲,眸光暗淡下來。

雙手揪著袖子,猶豫了很久,還是說出了真相。

“是攝政王給的?!?br>
書房,瞬間安靜。

流動的空氣似要凝固住一半,讓人胸口盡是憋悶,心臟壓抑難挨。

云清川沉默著下來,眸光晦暗,讓人猜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只是那握的越來越緊的雙拳,泄露了他心底的悲怒之意。

云清絮不太敢看他。

低著頭,縮進(jìn)椅子中,想解釋,卻不知該如何解釋,沉默許久,才吸著鼻子道。

“兄長,我……”

下一刻,云清川驀然轉(zhuǎn)身,離開書房。

清寂的背影走到院中,月光灑在他的后背上,拉出一道狹長的光暈。

他攥著右拳,狠狠砸向院中那遒勁的柿子樹,不過幾下,便已鮮血淋漓。

云清絮猛地?fù)溥^去,一把抱住他的右手,聲音拔高,“兄長!你瘋了!”

“下個(gè)月便要秋闈了,你這是在做什么!”

云清川看著她那焦灼的眸光,又看了看自己流血不止的右手,自嘲一笑。

“若要你搭下臉求到他身上,這秋闈不考也罷!”

云清絮卻紅著眼眶瞪他,“你苦讀十年,寒窗溽暑,就因?yàn)槟敲匆粋€(gè)爛人,你便不考了?”

“倘若他做主考官,你是不是考場都不進(jìn)了!”

“兄長,不過是幾本書罷了,又不是他寫的,只是借他之手送過來而已,跟他又有什么關(guān)系!”

“他人臟,我承認(rèn)。他手段臟,我也承認(rèn)。可是這書不臟啊!”

……

隔壁。

站在院中的玄翼,面色鐵青。

一旁弓著腰的趙管家也意識到了隔壁兄妹倆爭執(zhí)的對象,正是自家王爺,深吸一口氣,不敢多言。

……

“兄長,這不過是他隨手送來的賠罪禮罷了。”

“并非我低三下四索求來的。”

“人家王爺揮揮手的事,對他來說無足輕重?!?br>
“你我又何必在意?”

“若兄長你真的看不慣他,將來便當(dāng)個(gè)好官,當(dāng)個(gè)言官,將他這種貪權(quán)貪欲的混賬踩在腳底下,讓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時(shí),才是真的痛快!”

“兄長,你若要往上走,總難免要跟他打交道?!?br>
“他這樣喜怒無常的人,只有捧著順著才能有幾分活路,不過是虛與委蛇罷了,兄長你連那么厚的經(jīng)義都能背下來,你讀不透這點(diǎn)人情事故嗎?”

……

趙管家感受著身周越來越冰冷的空氣,慢慢挪步后退。

他有點(diǎn)后悔今晚過來了。

偷聽了這么多秘密……

也不知王爺惱羞成怒后,會不會留他小命一條……

……

“兄長你擔(dān)心的,不過是怕我栽在他身上?!?br>
“你若不信,清絮現(xiàn)在就敢立誓。”

“我與攝政王玄翼,不共戴天?!?br>
“他毀我清白、壞我身體、傷我心寒,我早已恨他至死不愿跟他有半點(diǎn)糾纏!”

“倘若今生今世,我還跟他有扯不開的關(guān)聯(lián),對他有半分妄念,便叫我天打——”

碰!

一聲巨響在隔壁院中響起。

似是什么東西倒塌了,轟然墜地,煙塵四起。

緊跟著,隔壁院子亮起了燈芒。

云清絮發(fā)誓的動作僵在空中。

云清川被這么一炸,也冷靜了下來,想到剛才回家時(shí),隔壁院中的異常,頓時(shí)給云清絮使了個(gè)眼色,二人盡快回房。

……

隔壁。

趙管家看著那轟然倒塌的廚房,看著那滾落滿地的磚石和鍋碗瓢盆,咽了一口口水。


便是兄長不提,云清絮也會離玄翼遠(yuǎn)遠(yuǎn)的。

次日天晴,她們在城南運(yùn)河的旁邊,尋了一處民居租下來。

往常這樣的地方,三兩銀子一個(gè)月便可。

但臨近秋闈,水漲船高,房東夫婦倆要五兩銀子,還是看在云清川進(jìn)士的身份上。

磨了許久,磨掉半兩,兄妹倆也知市價(jià)如此,便帶著家什搬了進(jìn)去。

整理好新居后,云清絮看著僅剩的十兩銀子開始發(fā)愁。

這十兩銀子,連兄長參加秋闈的卷津都不夠,更別說維持二人在京中的消費(fèi)了。

云清川看著她愁眉苦臉緊捂銀子的樣子,笑著安撫。

“銀錢之事你不用愁,我多抄兩本書便可?!?br>
他有一手好字,顏章晉骨,在京城這邊,抄一本書能賺三兩銀子。

“那可不行!”

云清絮攏著銀子瞪他一眼,“臨近秋闈,兄長你的時(shí)間寶貴,可別浪費(fèi)到這種事上!”

“銀子的事,你不必操心?!?br>
說著,抱著銀子出了屋子。

云清川看著她的背影,笑著搖了搖頭,打算今夜通宵多抄兩本。

……

云清絮上了街。

大安朝清平已久,白日里的京城熱鬧非凡。

一條運(yùn)河將京城南域隔開,南邊是紅樓酒肆、雜耍吃食,北邊是書香墨閣,成衣繡坊。

云清絮過了橋,朝北走去,看到一家三層樓高的奢華繡坊外,掛了一張牌子,十幾個(gè)婦人圍著那牌子,指指點(diǎn)點(diǎn)。

“雙面繡這等手藝,是蘇杭那邊的家傳秘技吧,這怎么可能招得到?”

“你看人家上面說了,只要略懂即可,有主繡的師傅?!?br>
“一天十兩銀子……嘶好闊氣啊,不愧是芳華閣開出來的條件!”

芳華閣是京內(nèi)最大的成衣鋪?zhàn)?,衣料樣式繁雜,工藝精湛,同樣的,價(jià)錢也最貴。

云清絮撇開人群,走到最前,看著那招工啟示四個(gè)字,心動不已。

一天十兩銀子,一個(gè)月就是三百兩。

有了這筆銀子,短期內(nèi),她和兄長不必再為生活煩憂了。

而且……雙面繡法,她前世在王府時(shí),曾得過一塊帕子,仔細(xì)鉆研過那陣腳,也繡出過幾幅樣品。

唯一讓她猶豫的是……這芳華閣,似乎是攝政王府的產(chǎn)業(yè)。

她并不想跟攝政王府再有交集。

就在她猶豫間,那芳華閣的掌柜虞氏,穿著一身水紅色的妖嬈長裙,扭著胯子走出來,抬手揭去外面的招工榜紙。

圍觀的婦人們頓時(shí)攔住她,“虞掌柜,怎么揭了,是招到人了嗎?”

虞氏掐腰一笑,風(fēng)姿明媚,“哪有那么容易招到人?上頭需要三個(gè),如今都貼了十日了,只招到一個(gè)。”

“罷了罷了,還是得去江南找?!?br>
轉(zhuǎn)身便要走。

云清絮深吸一口氣,擠到人前,有些不確定地叫住虞氏。

“掌柜的,你看我行嗎?”

……

一個(gè)時(shí)辰后,虞掌柜看著手中的帕子,露出滿意的表情。

只見那帕子正面,繡著兩只栩栩如生的彩蝶,帕子反面,則是浮游戲水的鴛鴦。

行針穩(wěn)妥,構(gòu)思精巧。

“不錯(cuò)?!?br>
虞掌柜將帕子收好,笑著看她。

“長得秀美,手藝也精湛。”

“回家收拾收拾東西,明日我們便去攝政王府?!?br>

云清絮是在熟悉的竹香中醒來的。

兄長喜竹。

所以她總用烘干的竹葉研磨成粉,和以蜜蠟,做成香丸,讓兄長隨身佩戴。

在顛簸中慢慢醒來的云清絮,發(fā)現(xiàn)自己正趴在云清川寬厚的背上。

他背著她往雀兒胡同走。

怕她在昏睡中掉落,用繩子縛住她的手腕,掛在他的脖頸上。

每走一步,便勒肉三分,掐出一道又一道紅痕。

感受到頸間的濕氣后,云清川似有所查,問道:“醒了?”

云清絮悶著聲,點(diǎn)點(diǎn)頭。

幼年,父母早亡,兄長帶著她求學(xué)時(shí),路遠(yuǎn)艱險(xiǎn),陡峭難行。

怕她腳疼,他便背著她,無論風(fēng)寒酷暑……

無人知道,貧寒學(xué)子,無父無母帶著一個(gè)孤妹,靠科舉走入京城,這一路吃了多少苦。

前世,她之所以選擇王府,也是想著在王府站穩(wěn)腳跟后,能幫舉著兄長,讓他少受些磨難。

可后來……不僅害了自己,也害了兄長!

二十出頭的新科進(jìn)士,大好的光景和未來,為了見她一面,被活生生打死在王府門前。

她沖出去時(shí),只來得看到兄長那染血的青色袍角,還有散落一地的桂花糕。

她幼年……最愛榮盛記的桂花糕。

……

“兄長,你不要生我的氣了好不好?!?br>
云清絮輕聲訥訥。

云清川腳步沉了一瞬。

想到?jīng)_去醫(yī)館接妹妹時(shí),大夫那沉痛的語氣,他眸光也跟著陰郁下來。

“昨夜是被數(shù)人欺辱了嗎?竟成了這樣……你這兄長是怎么當(dāng)?shù)?!?br>
“避子藥跟絕育藥是兩種,你們分不清的嗎?這哪能隨便喝?!”

“年紀(jì)輕輕……還好只飲了半碗……不過往后十年,是別想要子嗣了!”

“再過十年三十歲了,到時(shí)候生子九死一生!”

“糊涂啊……”

云清川將云清絮的身體往上抬了抬。

輕嘆一聲。

“我怎忍心怪你?!?br>
他摸著云清絮的額發(fā),輕聲道:“你記得,只要兄長活著一日,便能護(hù)你一日,哪怕你闖出天大的禍來,也有兄長為你撐著?!?br>
“爹娘早亡,欠你的疼愛,兄長一并都補(bǔ)給你?!?br>
云清絮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

兩世的委屈和哀痛,在此刻全傾斜而出。

云清川沒有說話,只安靜地?fù)嶂暮蟊?,幫她順氣?br>
……

到雀兒胡同時(shí),天已擦黑。

隔著很遠(yuǎn),便看見巷內(nèi)燈火通明。

她們住的那處小院,院門敞開,兩個(gè)搬貨的力夫,從里頭扔出一堆日用雜物、箱籠、書卷、紙筆、滾落在狹窄的街巷……

云清絮視力好,一眼便認(rèn)出那是她們的東西,頓時(shí)又驚又怒。

從云清川背上滑下,幾步?jīng)_過去,氣得臉都紅了,“你們在干什么!”

膀大腰圓的房東,用不懷好意地眼光上下打量她。

“早給老子當(dāng)妾,哪有這么多事?”

“如今……后悔也晚了!”

“新來的租戶,每個(gè)月比你們多掏三兩銀子,你們另尋他處吧?!?br>
云清絮一聽這話,瞬間惱了。

“我們明明付了一年的銀子,十月才到期,如今還在盛夏,就算是新的租客也得等我們到期了再說吧!”

房東卻從懷里拎出一袋銀子,數(shù)了十兩,扔到地上那一攤雜物里。

面露譏諷,“也不知道哪個(gè)山溝里爬出來的破落戶,京城是跟你論契約的地方嗎?京城是論銀子論家世的地方!”

“你,空有一張臉,無用至極?!?br>
“你兄長,不過是個(gè)舉人,在京城算個(gè)什么東西?”

“老子我往上數(shù)十代,家里頭也是皇親國戚呢,不然你以為老子能有這么多地皮?”

“跟你說實(shí)話吧?!?br>
“新搬過來的這位,可是侯爵府家的小娘子,尋個(gè)落腳的地方做點(diǎn)兒生意……你們?nèi)舾胰琴F人,可不是被趕出去這么簡單了?!?br>
“識相點(diǎn)兒,就趕緊滾蛋!”

……

侯爵府。

在王府被折辱五年的云清絮,比任何都明白,權(quán)勢二字,重如千鈞。

今日這事,就是鬧到官府里,官府也只會賞她們一頓板子,讓她們給侯爵府磕頭認(rèn)錯(cuò)……

可堂堂侯爵府的小姐,為何不去那錦玉宮殿中住著,要來南城這等窮鄉(xiāng)僻巷中,搶她們兄妹二人的活路?

云清絮面上血色盡消。

云清川走到她身前,看向房主,聲音溫煦,卻有一種讓人難以反駁的氣度。

“敢問趙叔,搬來的是哪家侯府……哪位小姐?”

房主到底也怕徹底得罪云清川這個(gè)少年天才,頓了頓,嘆道:“長春侯府,庶出的七小姐……林婉如。”


云清絮抱著兒子,狼狽地跪在王府嬤嬤面前。

“求您了,給淵兒請個(gè)大夫吧。”

她流著淚,不停地磕頭,磕到鮮血順著臉頰滲進(jìn)衣領(lǐng)中,仍感覺不到痛意。

她匍匐著,抓住嬤嬤的衣角,仰頭哀泣,“嬤嬤,您也有自己的孩子,您也有孫子,淵兒他才五歲,您就當(dāng)行行好——”

嘩——

嬤嬤嫌惡地甩開她的手,往她身上狠狠吐了一口痰。

“呸!”

“你這種貨色生的賤種,也敢來拿捏我?”

“攝政王說了,大婚之日任何人都不許隨便走動!”

“尤其是你,哪怕死在院中,也別滾出來礙王妃的眼!”

砰——

院門被緊緊關(guān)上。

外頭落鎖的聲音,像一把利刃,劈在云清絮的心口。

五年了。

她一頂青轎抬進(jìn)攝政王府已五年了。

這里沒一個(gè)人把她當(dāng)人看。

罵她是爬床的賤種、扔給她餿飯與破衣,冬日冒雪起三更浣衣,夏日處暑跪在恭房刷桶,輕則辱罵,重則鞭打。

可為了淵兒,她都忍下來了。

她這輩子什么都不要了,她只求她的孩子能好好長大,走出這孤院,看看外頭的天地。

可為什么,老天如此狠心,連條活路都不給她!

懷里的幼兒,眨巴著睜開眼。

黑白分明的眼珠里,是稚子的純潔無暇。

只是臉蛋瘦的可怕,雙頰深深地凹進(jìn)去。

“娘……”

他用著微弱的力氣,晃了晃云清絮的袖子。

“淵兒要是死了就好了?!?br>
“你胡說什么!”

云清絮眼淚不要命地往下掉,“娘怎么能看著你死!”

“可是,每次娘都是因?yàn)闇Y兒掉眼淚。”

稚子艱難地抬臂,用自己枯瘦的消瘦,為云清絮拭淚。

“娘,淵兒走了,你不要再哭了?!?br>
“淵兒來世還做你的孩子……”

瘦小的身體,在懷中漸漸僵硬。

他舉臂為云清絮擦拭眼淚的動作,停在空中,僵成永恒。

云清絮渾身都在發(fā)抖,她張了張嘴,鮮血順著嘴巴里往外噴涌,她用盡全力,卻再也叫不出自己孩子的名字。

轟——

禮炮聲幾乎要震響整個(gè)京城。

數(shù)萬兩銀子的煙花在街道上次第響起,惹來全城百姓的陣陣艷羨。

煙火與祝福聲,縈繞在攝政王府上空。

所有人都知道,今日是攝政王府迎娶王妃的日子。

攝政王玄翼,上監(jiān)幼主,下統(tǒng)百官,執(zhí)掌朝堂數(shù)十年,權(quán)貴滔天。

后院卻空空如也,無一侍妾通房。

傳聞其不得跡時(shí),曾有一心上人,可惜心上人為了救他早早亡故,其便不再對女子動心。

也不知這侯爵府的庶出小姐林婉如,有何等的本事,能讓這攝政王,十里紅妝,贈一場盛世錦婚與她。

……

王府冷苑。

渾身是血的女子,用自己的雙手,刨開墻角的硬土。

她的十指已被磨損的見了骨頭,每刨一把土,臟污便滲進(jìn)骨縫中,帶來錐心刺骨的疼。

可她渾然不覺。

等將孩子的尸體埋進(jìn)坑里,最后一抔黃土撒下去時(shí),她哀絕的雙眸,才滴下兩行血淚。

“淵兒,你等一等。”

“娘馬上就來陪你……”

舉起早已準(zhǔn)備好的火把,云清絮用火點(diǎn)燃了自己。

……

王府前院,當(dāng)禮賓高呼夫妻對拜時(shí),王府管家急匆匆地走了進(jìn)來。

湊到一身喜袍、滿目矜貴的玄翼旁邊。

小聲道:“后院著火了,那位……”

“自己點(diǎn)的火?!?br>
玄翼愣了一瞬,捏著喜綢的右手,不自覺收緊。

下一刻,又緩緩松開。

“死了也好,省的宛如介懷?!?br>
管家卻隱忍幾瞬,又說出一個(gè)事實(shí)。

“滅火時(shí),在屋里翻出一塊玉佩?!?br>
“與您幼年送給救命恩人那一塊,一模一樣……”

“你說什么!”

玄翼扔掉手中的喜綢,一把攥住管家的衣領(lǐng),不可置信地將他從地上提起來——

“你再說一遍?!”


像被什么東西盯上一般,緩緩轉(zhuǎn)身,對上一雙漆黑狹長、不帶任何感情的鳳眸。

“你,你,你是誰!”

他呼吸頓住,眼神打量著對方,待看到他腰上的蟒紋腰帶時(shí),眼睛驀地瞪圓。

下一刻,脖頸挨了一下,兩眼一翻,直接軟倒在地。

只是人都昏迷了,雙手仍死死抱著那三本冊子,如同抱著他的命根一樣。

一旁提著箱子的匠人也蒙了,待反應(yīng)過來時(shí),箱子一扔,拔腿就跑。

玄翼豈能饒他?

抬腳一勾,擋住那匠人的路,匠人躲避不及,身體橫飛出去,重重撞在黛瓦青墻之上。

“老爺!小的錯(cuò)了!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真的是第一次做這等事啊……”

他捂著流血不止的腦袋,嘶啞著求饒。

玄翼哪有耐心聽他求饒,一腳下去,直接將他踹昏。

做完這些,玄翼看著鞋面上沾染的血漬,不耐地皺起眉。

黑漆馬車按照吩咐的時(shí)間,緩緩駛?cè)胂镏校醺能嚪蚩吹竭@狼藉的一幕后,頓時(shí)下馬奔了過來。

“王爺,您沒事吧?!”

玄翼眼神淡漠,殺機(jī)一閃而過。

不是對車夫,而是對這兩個(gè)賊子。

“拖進(jìn)王府刑罰殿,嚴(yán)刑拷打,查出他們進(jìn)府的目的。”

“另外,調(diào)一隊(duì)暗衛(wèi)過來保護(hù)云氏兄妹,注意隱蔽,一旦再遇上賊子之流,格殺勿論?!?br>
“是!”

玄翼眉間戾氣仍未消散。

他俯身,奪走了季掌柜手中的書冊,看著那書頁上的血漬,眼底一暗。

決定今晚再找朱成義要本新的。

沾了血的東西,還是別嚇到她了。

坐上馬車后,玄翼氣息稍安。

車夫在外頭問他,“王爺,回王府還是?”

玄翼手指摩挲著當(dāng)初送給云清絮的玉佩,眸光看向巍峨的皇城,心中微動。

“去皇宮?!?br>
許久,沒拜見天子了。

……

養(yǎng)心殿內(nèi)。

少年天子端坐在御桌前,接過太監(jiān)捧來的冊子。

“陛下,這是京中所有侯爵府貴女的畫冊,您請過目?!?br>
玄璟淵掩去心頭的那點(diǎn)波瀾,淡聲道。

“放下吧?!?br>
玄璟淵翻到長春侯府那一頁時(shí),呼吸明顯急促下來。

可連翻幾頁,都沒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他眉頭皺起。

難道,這個(gè)世界不僅沒有娘,也沒有仙女姐姐嗎?

手指落在第七頁上,正要翻起,外頭傳來太監(jiān)急促的聲音。

“陛下,攝政王玄翼在外殿拜見您。”

玄璟淵驀地起身,將手中冊子匆匆掩上。

正要讓人進(jìn)來時(shí),不知想起什么,走到了一旁的黃銅鏡邊,看向了鏡中的自已。

發(fā)絲有些凌亂,帝冕也歪了一些,領(lǐng)子不夠規(guī)整。

對著鏡子正好衣冠,確認(rèn)從上到下無一錯(cuò)漏后,玄璟淵這才繃起面色,肅然道。

“宣攝政王進(jìn)殿吧?!?br>
“是。”

須臾后,蟒帶玄衣的攝政王大步邁進(jìn)來。

“微臣見過陛下。”

他俯身行禮。

玄璟淵忍住看他的沖動,微微抬了抬手,“平身吧?!?br>
又對貼身太監(jiān)道:“給攝政王看座?!?br>
玄翼跟著坐在了左手下側(cè)的檀木椅子上,手邊是一盞剛泡好的熱茶。

茶湯清涼,是他最愛的碧螺春。

玄翼眉頭微挑。

玄璟淵清了清嗓,問道:“攝政王今日進(jìn)宮,有何指教?”

玄翼拱手,“陛下折煞微臣了,指教談不上,只是聽說,陛下有意為本王與林家女賜婚,傳的滿城風(fēng)雨,沸沸揚(yáng)揚(yáng),微臣只好進(jìn)宮一趟,向陛下聞訊此事的真?zhèn)??!?br>
他的聲音,隱含著淡淡的威懾,讓玄璟淵有些不滿。

玄璟淵的手按在桌面上,忍住那份心虛,“朕確有此意?!?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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