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探進半個身子:“亦微啊,你怎么摔下來了?要幫忙不?”
她說著關(guān)心的話,嘴角卻向上勾出了笑。
“叫沈琛回來…”阮亦微抓著門框,每說一個字便滾落幾大滴冷汗。
“哎喲,那可太不湊巧了,”月華摸了摸身上的新襖子,“阿琛還要繞道去供銷社給我買圍巾,怕是早不了,要不你自個兒去醫(yī)院?”
阮亦微知道指望不上這幾人。
可她真的不想死。
求生的欲望讓她爆發(fā)出了力量,竟是支撐起身體,半爬半走的挪到了門口。
井臺結(jié)的冰碴子扎膝蓋,阮亦微爬過兩道田堝才攔到驢車。
趕車的老漢看著她的慘樣,都忍不住啐了口痰:“造孽啊,你家男人呢?”
阮亦微想說什么,卻是沒了開口的力氣。
手術(shù)室頂燈亮起時,醫(yī)生憤憤瞪門口姍姍來遲的男人:
“白天你把人接走的時候,還說會好好照顧她,就是這么照顧的?再晚半小時腸子都得爛穿!”
沈琛手里還抓著新買的紅圍巾,表情有些局促:“我也不知道她會突然這樣?!?br>
和阮亦微認識的護士看了眼他手里的東西,嗤笑道:“你是急著給嫂子買圍巾,忙到忘了媳婦吧?”
沈琛一僵,語氣沉了下來:“阮亦微說的?”
“她都病成這樣了,還能告你什么狀?”護士氣哄哄的,像是恨不得扇他兩巴掌。
圍觀的病人醫(yī)生也都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他。
沈琛心里咯噔一跳。
月華寡婦一個,平時跟他同進同出。
他最擔心的,就是大家會亂傳他們的關(guān)系。
可是看如今這樣,顯然是已經(jīng)傳開了。
這么想著,沈琛忍不住埋怨地看了眼病床上的阮亦微。
早知道她這么胡攪蠻纏,就不該把人接回去。
沈琛帶著這股怨氣,連起初的那點心疼都消失不見了。
等阮亦微又從鬼門關(guān)走過一遭,睜開眼,便看見了一臉冷漠的沈琛。
“醒了?”
沈琛的聲音也是淡的。
“醒了就趕緊吃藥,快點好起來好出院?!?br>
阮亦微蹙緊眉,想告訴他,她不愿意回去。
沈琛卻沒給她這個機會:“我已經(jīng)把月華和明強安排走了,以后家里只有我們幾個,你滿意了吧?”
阮亦微虛弱無力地開口:“沈琛,我有哪里對不起你?”
沈琛看著她比白紙還要蒼白的臉,大發(fā)慈悲般沒有說出更多的狠話。
“你沒有錯,月華就有錯嗎?”
他輕輕地反問,神色短暫地迷茫后,又恢復如常。
“亦微,你現(xiàn)在目的也達成了,先去把我和月華的事說清楚,別再給我們潑臟水了?!?br>
阮亦微望著滿臉疲憊的男人,心里只剩下彷徨。
是啊,她終于成功趕走了月華和明強。
可她——真的贏了嗎?
不管怎么說,扎在阮亦微心口的那根刺,總算被拔除了。
哪怕沈琛父子因此再不給她好臉色,阮亦微也忍了下來。
她以為,只要熬過了最初的這段時間,沈琛和小軍總能慢慢習慣的。
然而,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卻燒滅了她所有的希望。
阮亦微跪在焦土堆上,藍布工裝褲被泥漿浸成墨色。
她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場景,喃喃著:“怎么會這樣......”
沈小軍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嬸子!月華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