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時，謝允正緊緊攥著我的手，趴在床邊睡著了。
他這些年學了極好的易容術，我竟沒認出他就是小允子。
當初謝澄讓我刺殺賢太子謝允，我被那些為謝允求情的平民和死士打動，放他遠去，轉而找了一具無頭尸給謝澄交差。
還保住了身懷六甲的太子妃，可惜太子妃產子后便血崩而亡。
離去前，謝允雙手抱拳朝我致謝：“多謝姑娘不殺之恩，此恩謝允銘記于心?！?br>
他頓了一下，又道：“謝澄慣會偽裝，若姑娘有一天愿意棄他而去，請叫人在我府邸墻根刻下答案，我自會來尋?！?br>
我手指微微一動，他便驚醒了。
“別動，你身上全是傷，流了很多血，又服了損氣血的假死藥，需要好好修養(yǎng)?！?br>
他端來一碗湯藥，溫柔地喂我服下。
恢復了一些氣力后，我想告訴他小皇子的現(xiàn)狀。
他卻笑著擺手：“你不必多說，昭兒我已經一同救出，只是這孩子驚嚇過度又長期被囚，需要時間好好調理?！?br>
蟄伏多年，謝允已經準備好，阿德送出的消息正好作為他對謝澄下戰(zhàn)書的契機。
謝澄實在自信，謝允劫人過去一月有余，他才發(fā)現(xiàn)謝昭已經不見，進而猜到我沒死。
謝允每天給我?guī)碇x澄尋我的詔書，幾乎是一日一旨，許諾的封賞也越來越重。
在我身體逐漸好轉的時候，這里迎來了一個新客人——程沐陽。
謝允救出他后，他在我房前跪了三天三夜，要為程綺月贖罪。
程綺月的瘋魔是因謝澄而起，再說，沒有程沐陽的威望，謝允打敗謝澄的把握會小很多。
“程將軍，我與程綺月之間無法妄談原諒，但當前我們共同的敵人是謝澄?！?br>
他了然，沒有繼續(xù)跪下去，全心全意幫謝允聯(lián)絡舊部去了。
萬事俱備，謝澄登基的第四年，謝允扯起大旗討伐無道暴君。
各地百姓紛紛響應，謝允大軍勢如破竹，最后與謝澄兩軍隔著黃河對峙。
我隨軍而行，深夜，我正獨自在營地外觀星，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傾嵐，好久不見?！?br>
不過幾個月不見，謝澄兩鬢竟生了許多白發(fā)，眼角也多了一絲皺紋，面容憔悴。
“朕是一個人來的，專門來找你?！?br>
謝澄功夫極好，我雙手受損，早已不是他的對手，就算此刻叫人也無法抓住他。
無奈，我冷冷地看著他：“大戰(zhàn)僵持，陛下找我一個賤婢做什么？”
他眼中充滿著我分不清真假的柔情。
“傾嵐，朕原本想整治完程家便重新立你為后的，你已經為朕付出了那么多，為何最后這一步卻沒有堅持下來?！?br>
我發(fā)出一聲苦笑，他口中的堅持是我?guī)缀鮼G掉性命。
“陛下如果沒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就回去了?！?br>
他拉住我的衣袖：“傾嵐，那么多年的情分，你還要朕求你嗎？”
我回眸玩味地看了他一眼：“陛下何時對我這般深情了。”
“我登上后位，是因為我做你的刀，而不是因為你愛我。”
“我跌落高位，是因為你要用我做擋箭牌，整治程家?！?br>
“我地牢受辱流血流淚，你就在那里冷眼旁觀?！?br>
“謝澄，你現(xiàn)在說我們之間有情分可言？”
說到最后，謝澄的臉因痛苦而扭曲在一起。
“傾嵐，朕錯了，你跟朕回去，你仍舊是朕的皇后，接下來朕定會好好待你，就算你一生無子，朕也不會另娶她人?！?br>
我長嘆一口氣，正色對他道：“謝澄，你別再自欺欺人了?！?br>
“你今天來找我，是因為舍不得我，還是想讓我再幫你殺一次謝允呢？”
他怔在原地，拉住我的手木然垂下，眼神里全是落寞。
“傾嵐，朕要做皇帝，一切都是不得已。
但朕對你是有真情......”我止住了他話頭，半帶威脅：“我若長久不回去，謝允會擔心的，到時候說不定陛下也走不成了。”
背過身的那一刻，我恍然聽到了身后之人的啜泣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