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膽大包天的念頭,叫聞?wù)颜褔樍艘惶?br>
她飛快拉開兩人間的距離,語速極快:“我怎么沒有真心待你?我一向把你當成大哥哥敬重愛戴,是世子爺自己厭棄我、疏遠我!”
敬重愛戴……
這個詞令謝殷生出些戾氣。
他也就只比聞?wù)颜汛笏臍q而已。
聽她的語氣和形容,仿佛他們是兩輩人似的。
他拽著鎖銬,把聞?wù)颜淹系阶约焊啊?br>
他的身量過于高大挺拔,即便是坐著也要比聞?wù)颜迅咭恍?br>
他冷淡道:“談?wù)???br>
“談……談什么?”
“聞姑娘是聰明人,想必已經(jīng)猜到對鎮(zhèn)北王府動手的人是誰,也很清楚王府面對的是何種困境。某不想將來王府里出現(xiàn)有異心的人,聞姑娘可明白某的意思?”
聞?wù)颜蜒柿搜士谒?br>
明白啊。
她怎么不明白?
謝殷是怕她留在王府,將來會背叛他。
他要她和他一起謀反!
可是謀反是要掉腦袋、誅九族的……
聞?wù)颜研念^惴惴,又不敢說自己一點兒也不想?yún)⑴c謀反,只得硬著頭皮表忠心:“我既然隨母親進了王府,那便是王府的一份子,豈有享了富貴卻不肯共患難的道理?世子爺放心,我一定與你們同舟共濟,生死與共?!?br>
謝殷對她的態(tài)度不置可否。
修長的指尖慢條斯理地擺弄鎖拷,過了片刻,他道:“李老將軍有意栽培四弟。”
李老將軍便是前世傾盡全力培養(yǎng)聞如雷的貴人。
年輕時是聞名西南的先鋒大將,一手李家槍使得出神入化,因為膝下沒有子嗣,所以才著急收個有天賦的徒弟,把家族槍法傳承下去。
聞?wù)颜训溃骸笆雷訝敳幌M母绺绱蟪鲲L頭,引得京城那邊的注意,所以,世子爺打算回絕李將軍?”
謝殷不答反問:“如果是你,你會怎么做?”
“四哥哥斗雞走狗,不學無術(shù)了這么多年,朝廷也依舊沒有放過他的意思,無論是金味齋還是校場塔樓,都是沖著他的命來的。既然遲早要有一爭,繼續(xù)偽裝又有什么意思?”
少女面白如雪,稚嫩純凈。
瀲滟烏潤的杏眼里,卻藏著一絲狠戾。
她從前盼望謝澤搶走聞如雷的機緣。
但現(xiàn)在,比起所謂的機緣,她更希望謝澤的人生大放異彩。
謝殷低低笑了起來,似乎對聞?wù)颜训幕卮鹗譂M意。
于是接下來的車程一路平安無事。
終于回到王府,聞?wù)颜逊跑浟寺曇簦骸拔乙匦冀鹪核X,世子現(xiàn)在總能解開我手上的鐐銬了吧?”
謝殷握著鐐銬另一端,抬眉而笑:“急什么?二弟將你托付給我,囑托我一定要親自送你回到寢屋,我豈有半路離開的道理?”
聞?wù)颜眩骸啊?br>
這廝想進她的寢屋。
可她的寢屋里什么也沒有,他去干什么呢?
聞?wù)颜岩尚闹x殷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卻又實在摸不清他的心思,只得繃著小臉,惴惴不安地走在前面領(lǐng)路。
謝殷牽著鐐銬另一端,優(yōu)哉游哉地跟在后面。
穿過回廊,他幽幽道:“聽二弟說,昨日是你的生辰?”
聞?wù)颜褯]回頭,小聲道:“今夜已經(jīng)過了子時,嚴格來說我的生辰應(yīng)該是在前日?!?br>
“為何不告訴府里,讓祖母為你好好慶祝一番?”
聞?wù)颜眩骸罢f了世子又要不高興,私底下罵我占王府的便宜?!?br>
謝殷:“……”
終于踏進屑金院,聞?wù)颜杨I(lǐng)著謝殷進了屋。
她點燃幾盞燈籠:“世子要坐下來喝杯茶嗎?”
她只是客套一句。
畢竟以謝殷的身份,應(yīng)當瞧不上她的茶。
可是謝殷卻道:“好。”
聞?wù)颜殉聊?br>
這大半夜的,丫鬟都睡了,哪里有熱水給他煮茶?
她盯著在圈椅上大刀金馬坐下來,等著人伺候的矜貴青年,頓了頓,只得拖著手上的鎖銬,默默出門給他煮茶。
等她端著熱茶回來,卻見謝殷正掂量著她的錢匣子。
謝殷側(cè)目看她,似笑非笑:“不是說要和王府同舟共濟生死與共嗎?怎么已經(jīng)開始預(yù)備銀票跑路了?”
聞?wù)颜涯樕y看。
她放下熱茶,想要奪回自己的錢匣子,可是青年的身量很高,他把錢匣子舉得高高的,就算她踮起腳尖也夠不著。
她只得爭辯:“我沒有想跑路,只是夜里閑來無事,清點了一下銀錢。”
這么說著,卻沒什么底氣。
因為錢匣子里還藏著一幅輿圖,輿圖上連逃命的路線都畫好了。
謝殷揭開輕紗燈罩,把那幅輿圖湊近燭火。
猩紅火舌一瞬間卷上輿圖,很快把它燒成了灰燼。
謝殷握住鎖銬一端,將聞?wù)颜褟妱莸刈нM了懷里。
他傾身垂首,附在少女耳邊低語:“既然二弟和四弟都接納了你,那么某可以勉強將你視為王府的一員。只是聞姑娘最好別想跑路,否則,若是傷了二弟和四弟的心,某不介意打斷你的腿?!?br>
婆娑花影倒映在如意菱格窗上。
青年嗓音溫潤,仿佛吹皺池面的和煦春風。
本該是很美好的春日夜晚,可是鐐銬上傳來的冰冷溫度,卻令聞?wù)颜褱喩戆l(fā)寒,汗毛倒豎。
她后退半步,離謝殷遠些:“我知道了……”
謝殷的視線落在兩人之間的空隙里,狹眸染上一抹晦暗不明。
他捻了捻指腹,很快直起身,端起那盞熱茶輕呷了一口。
他放下茶盞,緊盯著聞?wù)颜训哪?,秾艷清貴的面龐上噙起一個微笑:“不算好茶,卻也勉強值得細品斟酌?!?br>
說罷,他把鑰匙丟在花幾上,轉(zhuǎn)身走了。
聞?wù)颜训椭^打開鐐銬,心情跌進了谷底。
她要被謝殷綁在他的船上了。
可是,鬼知道他將來會不會翻船呢?
這一夜,聞?wù)颜阉貌淮蟀卜€(wěn)。
清晨梳妝時,翠翠興高采烈地捧來一只錦盒:“小姐,世子爺剛剛派人送了東西過來,說是他特意補給您的生辰禮!還說是您最喜歡看的東西!”
聞?wù)颜鸭{悶。
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謝殷竟然舍得送她生辰禮。
她拆開錦盒,里面躺著一本彩繪精美的書。
“經(jīng)史子集?還是山川地理?”
她好奇地翻開。
小臉上雀躍期待的表情,在看清楚書里的內(nèi)容時,瞬間僵硬。
內(nèi)容畫面的沖擊力太大,她猛然合上書,臉頰紅了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