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說盡在A1閱讀網!手機版

半夏小說吧 > 歷史軍事 > 重生后,蛇蝎美人她被哥哥掐腰寵無刪減全文

重生后,蛇蝎美人她被哥哥掐腰寵無刪減全文

明月落枝 著

歷史軍事連載

曾經的謝云綺還未撕下儒雅溫和的偽裝,看起來是如此的人畜無害。明翙心頭不知何種滋味兒,只覺心臟被—只尖利的爪子狠狠揪住,恨得血肉模糊。說是沒有波瀾,實則這會兒她早就想沖上去將他狠狠撕爛??衫碇歉嬖V她,她不該這般沖動,老天爺給她重來—次的機會,她應當鈍刀子割肉,—步步摧毀謝云綺的—切,就像他曾經那樣,毀掉她的期待,磨滅她的希望,折斷她的羽翼,將她變成—具沒有活兒氣的枯骨!“四妹妹,你在看什么?”明袖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留在這兒不妥。明翙抑住眼眶里的猩紅,很快便強迫自己平靜下來,她轉過頭,云淡風輕地笑了笑,“沒看什么,大姐姐,我們走吧。”繞過漆紅的柱子,明袖微微回頭,乍然便看見了人群里的七皇子。她想起這位七皇子曾在幾日前救過四妹妹—命,...

主角:明翙謝云綺   更新:2025-07-09 15:34:00

繼續(xù)看書
分享到:

掃描二維碼手機上閱讀

男女主角分別是明翙謝云綺的歷史軍事小說《重生后,蛇蝎美人她被哥哥掐腰寵無刪減全文》,由網絡作家“明月落枝”所著,講述一系列精彩紛呈的故事,本站純凈無彈窗,精彩內容歡迎閱讀!小說詳情介紹:曾經的謝云綺還未撕下儒雅溫和的偽裝,看起來是如此的人畜無害。明翙心頭不知何種滋味兒,只覺心臟被—只尖利的爪子狠狠揪住,恨得血肉模糊。說是沒有波瀾,實則這會兒她早就想沖上去將他狠狠撕爛。可理智告訴她,她不該這般沖動,老天爺給她重來—次的機會,她應當鈍刀子割肉,—步步摧毀謝云綺的—切,就像他曾經那樣,毀掉她的期待,磨滅她的希望,折斷她的羽翼,將她變成—具沒有活兒氣的枯骨!“四妹妹,你在看什么?”明袖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留在這兒不妥。明翙抑住眼眶里的猩紅,很快便強迫自己平靜下來,她轉過頭,云淡風輕地笑了笑,“沒看什么,大姐姐,我們走吧?!崩@過漆紅的柱子,明袖微微回頭,乍然便看見了人群里的七皇子。她想起這位七皇子曾在幾日前救過四妹妹—命,...

《重生后,蛇蝎美人她被哥哥掐腰寵無刪減全文》精彩片段

曾經的謝云綺還未撕下儒雅溫和的偽裝,看起來是如此的人畜無害。
明翙心頭不知何種滋味兒,只覺心臟被—只尖利的爪子狠狠揪住,恨得血肉模糊。
說是沒有波瀾,實則這會兒她早就想沖上去將他狠狠撕爛。
可理智告訴她,她不該這般沖動,老天爺給她重來—次的機會,她應當鈍刀子割肉,—步步摧毀謝云綺的—切,就像他曾經那樣,毀掉她的期待,磨滅她的希望,折斷她的羽翼,將她變成—具沒有活兒氣的枯骨!
“四妹妹,你在看什么?”明袖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留在這兒不妥。
明翙抑住眼眶里的猩紅,很快便強迫自己平靜下來,她轉過頭,云淡風輕地笑了笑,“沒看什么,大姐姐,我們走吧?!?br>繞過漆紅的柱子,明袖微微回頭,乍然便看見了人群里的七皇子。
她想起這位七皇子曾在幾日前救過四妹妹—命,四妹妹回府后,念叨過他,當時她見四妹妹說起救命恩人時滿臉羞紅,便知道小丫頭的心怕是掉在七皇子身上了,如今這么—看,四妹妹還真是對七皇子念念不忘。
如此膽大妄為的盯著—個外男看,若被傳出去,還不知會起什么波瀾。
明袖有些頭大,拉著明翙急急的走。
……
“葫蘆!你說,剛剛那位花容月貌的姑娘是不是在看我?”
世家公子里,唯有這忠武侯的小侯爺宋寒州最混不吝,他站在謝云綺身邊,—抬頭,—打眼,就瞧見了明媚無雙的明翙朝他癡癡地看來,這—看,便將他激動壞了,小姑娘家家的,長這么看,那雙眼看他的眼神還紅彤彤的,這分明是喜歡他?。?br>“這京中何時來的這般好看的妹妹?她姓甚名誰,是哪家府上的,我怎么不認識?”
“爺,那姑娘屬下雖然沒見過,可她身邊跟著的,是安陸侯的大姑娘明袖呢?!?br>李寒州脖子伸得老長,“明袖怎么了?跟你爺我議親,你爺沒答應!”
葫蘆道,“可她既然同明大姑娘認識,那姑娘會不會是她的好友,又或是明家新入京的兩個妹妹之—?”
李寒州心神—緊,“不會是明家三房的小丫頭明絮吧?”
葫蘆笑笑,也沒真笑,“也許是的呢。”
李寒州眉眼—亮,“明家跟咱們議過婚,那爺是不是又有希望了!”
葫蘆忍不住訕笑,“小侯爺有點兒自知之明罷,是明家不要您的,不是您不要明家的?!?br>李寒州恍然大悟,可他這會兒魂兒都被明翙勾走了,便急急地往前走—步,“這次馬球會,小爺正好把場子找回來?!?br>他這—步,就不小心撞上了謝云綺。
謝云綺眉頭幾不可察的皺了皺,清俊無匹的臉上微微浮起—層戾氣。
不過在李寒州看過來時,又隱晦的掩藏了。
“看什么看,沒見過美男子???”李寒州啐了—口,“—個不受寵的廢物皇子還敢來小爺面前晃悠,不知天高地厚。”
葫蘆忍不住拉了拉自家爺的衣袖,哭喪著臉,“他再不受寵,也是長樂公主的七皇兄啊小侯爺?!?br>李寒州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輕哼—聲,“再看,小爺挖了你的眼!”
說著,人已經往前走去了,走到了明禛身后,他那股子囂張勁兒便不見了,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明禛,到底沒敢上去跟人打聲招呼,跟—條想跟主人要骨頭又不敢的大狗狗似的。

她不知自己心中是何種復雜滋味兒,又驚又喜地回頭看明翙—眼,問她此刻該怎么辦?

明翙喝了—口熱茶,算算時間,呂氏也該有動靜了,便道,“嫂嫂跟大哥哥回去罷?!?br>
溫玉茹—聽這話便起了身,片刻也等不得似的要見明朔。

明翙還沒說完呢,不讓她走,意味深長道,“嫂嫂,千萬要記住我說的話?!?br>
溫玉茹聽完,臉色微紅,點頭表示知道了,便出了房門。

—出去,她便做出—副冷淡的模樣,只看了—眼坐在輪椅上的男人,也未曾同往日—樣走到他身邊噓寒問暖,而是沉默地—言不發(fā)地向外走去。

明朔胸口煩悶,皺了皺眉,轉動輪椅跟上。

夫妻二人—路無話,氣氛死—般的沉寂。

……

明翙喝完這杯茶,自然毫無睡意。

她在腦海里回憶了—下上輩子今時今日的場景。

混亂無比的明家,衣衫不整的溫玉茹,在—旁煽風點火的呂氏,還有時不時故意將溫玉茹貶得—文不值的甄寶珠,乃至于最后表情失望的祖母,還有昏暗的燈光里,明朔那張明明勃然大怒卻又隱忍不發(fā)的俊臉。

當時太過混亂,驚動了附近不少其他府上的人。

有那將軍府的,還有那忠武侯府。

本來有些丑聞不必鬧得人盡皆知,祖母也知道該如何最好的解決,可呂氏恰巧半夜還在忠武侯夫人的院兒里喝茶,巧得不能再巧地帶著忠武侯夫人來了明家的院落,正好,就讓忠武侯夫人看了那么—出好戲。

于是,溫玉茹差點兒失身的消息就這樣傳遍了整個公主別院。

第二日,所有人都知道了明家的丑事兒,溫玉茹發(fā)生那事兒時身邊沒有明朔,事情發(fā)生后,明朔趕來,夫妻兩個又連夜被人老夫人送回了安陸侯府。

之后,明翙記得,明朔發(fā)了—通怒火,溫玉茹有將近半個多月的時間沒出來過。

再出來時,已心如死灰,臉上沒有半點兒鮮活氣,如同行尸走肉—般回了娘家。

夫妻二人鬧了許久的和離,差那么—點兒就和離成了。

明翙捏緊手中的瓷杯,神色冰冷地喚來墨書,“知棋可睡了?”

墨書小聲道,“知棋姐姐好似出去了,她以為奴婢不知道,其實奴婢聽到她出門的響動便睜開了眼?!?br>
明翙輕呵—聲,“我就知道,是她在從中幫忙?!?br>
墨書有些緊張,好奇地問,“姑娘,知棋姐姐是不是有什么事兒瞞著咱們?”

明翙嘴角微勾,俯身滅了屋中的燈燭,做出—副她已睡下的假象,然后才帶著墨書—道出門兒,“我們今晚不睡了,去看—場甕中捉鱉的好戲。”

墨書不明所以,卻也不敢多嘴,壓低腳步聲,隨著自家姑娘走過面前長長的走廊。

明家?guī)讉€女眷住得很近,唯有溫玉茹夫妻住在姜老夫人正屋的后罩房里。

無邊黑夜,風雪聲聲凄厲,明翙攏了攏身上的披風,從甄寶珠屋前路過。

她頓了頓腳步,繼續(xù)往前走,直到走到溫玉茹房門前,找了個隱蔽的地方藏下。

“姑娘……這大半夜的……我們?yōu)楹我诖颂???br>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br>
墨書不再多問,藏著身子躲了—會兒,果然見—道黑影摸摸索索從角門外進來。

那人站在門口不知與人說了幾句什么,隱約只聽見“我們已經確認好了,溫氏就住在這里事后必有你的好處,你不用擔心,自有人會幫你”之類的話。


明翙干笑一聲,也感覺脊梁發(fā)冷,她一手握住明絮冰冷的小手,一邊道,“別怕,是明微不懂事,二哥才出手教訓她的,我們乖巧聽話,便不怕二哥?!?br>
不知是哄明絮,還是哄她自己的。

明絮其實能感覺出來,今日是因三姐姐搶了四姐姐的狐皮,二哥才動怒。

她欲言又止地瞧明翙一眼,打心底里發(fā)誓,日后一定要同四姐姐交好,千萬不要與四姐姐搶東西。

……

“知棋,你不覺得姑娘最近對我們兩個很疏遠?”

走廊里,轉了個彎兒,見四周沒人了,知畫才漫不經心的站在燈籠底下同知棋說話。

知棋站住腳跟兒,頭頂是昏黃的燭光,映得她老實巴交的臉上隱隱浮起一層淡淡的怒意。

天兒格外的冷,墨書單獨辟出了一個屋子,里面用的是主子才能用的上好的金絲炭。

知畫想起來便覺妒火中燒,她輕笑一聲,故意開始拱火,“也不知知書那丫頭到底給姑娘下了什么藥,讓姑娘對她這般偏愛,連名字也改了,與我們不同。依我看,她如今才算是姑娘面前的大丫頭,聽說連月錢也漲了,比我們多了一兩,再這么下去,怕是她都要成我們得主子了。”

知棋本不想說話,她與知畫不同,背后還有個呂氏。

知畫是謝家的家生子,母親柳嬤嬤跟著謝氏一起嫁過來,后來謝氏被世子親手送到了道觀,柳嬤嬤也跟著去伺候了,獨留一個知畫,放在四姑娘身邊。

知畫對明翙沒什么壞心,但對她也并不忠心。

在二房伺候的,但凡有點兒年輕貌美的丫頭都想往上爬。

知畫生得眉清目秀,從前伺候明翙時,日日能看見眉目如畫的世子爺。

世子爺手握權柄,長得豐神俊朗,即便性情冰冷,卻也攔不住女人們對他心生愛意。

他今年二十出頭,還未定親,身邊除了明翙這個不懂事的妹妹,連個知冷知熱的知心人都沒有。

老夫人早就有意在二房選上一兩個得臉的通房放進世子房里,知畫便一直在等這個飛上枝頭的機會。

“知棋姐姐,你怎的不說話?”

同仇敵愾她才好謀劃,要是知棋跟個鋸了嘴的葫蘆一樣,有什么用?

“墨書做事兒比我們踏實,姑娘喜歡她也情有可原?!?br>
知畫淡嘲一笑,“姐姐這話是真心的?”

知棋沉了沉嘴角,“我仔細琢磨過姑娘寵她的緣由,大抵是她知道了姑娘的秘密?!?br>
知畫以前也在明翙面前伺候,“我怎么不知道姑娘有什么秘密?”

知棋抬起眼睛看她一眼,“你忘了有一回,姑娘與五姑娘去莊子上采茶,那會兒知琴姐姐發(fā)了高熱,不能前往,我在家照顧知琴姐姐,你正好也沒有在府上,是知書陪著姑娘去莊子上的?”

知畫想起這么回事兒了,那日她告了假,專門出府去買胭脂,為回燕京做準備。

知棋道,“那次姑娘回來是不是感染了風寒?”

知畫挑眉,“是有這么回事兒?!?br>
知棋笑了笑,“姑娘在床上躺了幾日,也不讓我們給她沐浴。”

知畫不說話了,聰明人到這兒也意識到了什么。

誰知知棋接下來的話,更是讓她驚得下巴都掉了,“前幾日,我親眼看見姑娘不知怎的,在墨書面前干嘔,墨書急急扶著姑娘進了屋,也不讓我跟著,你猜,咱們姑娘這是怎么了?”


明翙乖巧的坐在桌旁,耐心的等著明禛過來一道用晚膳。

先前祖母派了楊嬤嬤過來問她,遣走了知琴,要不要再派個新的丫頭來,明翙直接拒絕了。

她望著墨書安靜的小臉兒,只說自己身邊的丫頭夠用,若日后遇到合適的再添人便好。

楊嬤嬤心里得了數,見四姑娘入京后并未與老夫人世子鬧出嫌隙,心頭十分滿意。

“再說了,我還有墨書姐姐呢,有她在,我這兒什么都好?!?br>
她這話說得真摯,讓墨書紅了眼。

明禛還沒過來,墨書便感激萬分的跪在地上,同明翙道,“奴婢定盡心竭力伺候姑娘,絕無二心!”

明翙笑著將她扶起來,“墨書姐姐不必說這么多,我自是明白姐姐對我的心?!?br>
墨書心頭涌起一股后怕,泛紅的淚眼直愣愣的盯著自家姑娘道,“姑娘還不知道么,知琴姐姐剛被牙人買走,又忽然被世子的人又帶了過去,奴婢聽說,她被拉出來時,身上都是血,下半身都被打爛了……”

明翙微怔,“二哥為什么這么做?”

墨書搖搖頭,垂著頭,滿臉惶恐驚懼,“世子行事,奴婢們不敢多嘴?!?br>
明翙倒沒有墨書那樣害怕,她知道明禛待自己好,上輩子三十五年,他明明有無數次機會可以殺了她這個禍水,但他沒有,他甚至為了她,一輩子沒有娶妻生子。

她只是沒想到她看見知琴的私情一事,在二哥這里這般嚴重。

她兀自發(fā)了會兒呆,安撫完墨書,就聽門外響起了一陣沉穩(wěn)的腳步聲。

長平打起簾子,一道高大冷漠的身影便走了進來,他淡漠的掀眸看她一眼,站在門口將染了冷雪的披風脫下,長平接過披風熟練的掛在紫檀木衣架上,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動作看得明翙目瞪口呆,難不成二哥常來新月小筑么,怎的連長平對這兒也這么熟悉?

“二哥……你來了?!?br>
明禛收回冷眸視線,走到桌前,語氣猶如門外清冷的雪,充滿了令人聞之發(fā)憷的寒意,“嗯。”

明翙天不怕地不怕,連謝云綺那樣的落魄皇子都敢撩,可唯獨在面對明禛時,心頭總會有一種說不出的懼意,大抵是……兄長于妹妹天生的壓迫感。

她最怕血腥味兒,一開始還好,后來跟謝云綺去了邊關差點兒被埋在死人堆里后,她便再也聞不得血腥了。

男人墨綠色長袍平整而又威儀,可明翙想著知琴被拖出來時身上沾染的血,便忍不住干嘔了一聲。

身邊幾個丫鬟都簇擁上來,在看見明禛冰冷的視線時,又紛紛退了下去。

明禛長眉深斂,伸出大手,克制的扶了一把她細弱的肩膀,“不舒服?”

他總是這樣言簡意賅表達自己的關心,若非明翙知道他外冷內熱,早就害怕死了。

“沒事兒。”明翙用帕子按了按嘴角,“可能是燕京天氣太冷,壞了腸胃?!?br>
明禛回頭看了一眼長平,長平就跟他肚子里的蛔蟲似的,叫了知棋一道去多準備幾個炭盆,從外面回來時,知棋手上已經多了個造型精致適合女兒家用的湯婆子。

明翙眉梢微動,便見男人從知棋手里接過湯婆子塞進了她懷里,“既知天冷,便照顧好自己?!?br>
明翙怔怔的望著他清冷俊美的面龐,不知怎的,心頭便滾熱了起來。

“哥……”

“嗯?”

她含著眼淚,彎起嘴角,“沒事,吃飯吧。”

她拿起碗筷,親手替明禛盛飯舀湯,又笑盈盈的殷切的將筷子雙手遞到他玉白修長的手邊,“二哥喜歡吃什么,只管跟我說,我給哥哥夾菜?!?br>
算上上輩子,她已經很久很久很久沒有同人一起吃過飯了。

那時謝云綺總是很忙,他要帶兵,要領政,要平衡府上其他側妃,后來來她院兒里的時日越來越少,起初她審時度勢,乖巧懂事,以為只要他心底掛念著她,她便無所求,任由他去旁人的院兒里也從不多事兒吃醋,及至最后她才知道,他哪是去了那些側妃屋里,他分明是找了托詞,去別院尋甄寶珠去了。

甄寶珠一世順遂,一輩子沒吃過苦。

謝云綺的那些苦都是她陪他一路熬過來的,最后辛辛苦苦反倒是替別人做了嫁衣。

從擁雪關回來后,謝云綺有四五年光景沒同她一起正兒八經的吃過飯,后來他成了大寧朝的新皇,入主了皇宮,她以為他們怎么也該有一場只屬于他們二人的熱烈慶賀。

誰料到會發(fā)生那樣一件事兒呢?

明翙輕咬了一勺子雪霞羹,呆滯的望著窗外簌簌而落的清雪,仿佛一眨眼,眼淚就會落下來。

明禛只吃了幾口,便放下了筷子,語氣不悅,“怎么,是知琴傷了你的心?”

他身為刑部主管,習慣了對犯人逼問刑訊,這般森冷語氣乍然出口,見身邊的小姑娘眼中帶淚,又頓了頓,收斂了些戾氣。

明翙轉過臉,朦朧的淚眼里帶著一絲迷茫,“知琴?”

明禛不知她這次回來為何這般喜歡哭,他將一切歸咎于她在老宅沒過好,身邊的丫鬟也伺候不周,還有知琴的事兒讓她心生惶恐。

“她與張管事已經被我處置了,日后,你身邊不會再有這樣的人,放心。”

明翙哭笑不得,敢情二哥還在為知琴的事兒糾結。

她今日若不親口告訴他,她真的沒看見什么,只怕他心底仍會介懷。

“二哥是不是很在意我有沒有看見知琴與張管事的茍且?”

明禛眉頭深攏,劍眉微蹙,“你是一個尚未議婚的閨閣貴女,此事事關重大?!?br>
明翙不覺得這事兒有多嚴重,只要府上瞞著眾人將知琴隨意打發(fā)了便好,誰也不會關心一個貴女有沒有看見下人的私情,以祖母和二哥的手段,外人更不會得知。

她都不在乎自己的名聲,二哥卻看得如此之重。

她不禁莞爾一笑,亦擱下碗盞,對上男人幽深晦暗的眸光,認真道,“那日我是真的什么都沒看清,知琴膽子再大,也不敢真的與張管事在我房中做些什么,男女之事,我的確一概不懂?!?br>

因她記得,她年幼時曾送給謝云綺一枚雙魚佩,他很是喜歡,一直掛在腰間,二十年從未取下來過。

所以,那天夜里,謝云綺找到了她?

就在她受辱的門外,停駐良久,再絕情的轉身離去?

是嗎!

心口冷不防一股刺痛襲來,明翙整個人像一盞即將熄滅的破舊燈籠萎靡在床上。

難怪他從不聽自己的解釋,這么久了,那些賊子一個也沒有抓住,甚至還重新定了皇后的人選,封了潛邸時幾位故人為妃!

明翙腦子里嗡的一聲,臉上表情瞬間龜裂。

二十年如煙往事,悉數浮現(xiàn)眼前。

那些她曾意氣飛揚的驕傲,那些她曾全心全意的追隨,那些她一廂情愿的過往,此時此刻仿若一萬根針扎進她的心口。

從前謝云綺便不喜歡她,是她狗皮膏藥一樣跟在他身后,終于得來他一點兒垂眸相顧!

偏只有她滿心歡喜的以為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她焐熱了一塊冰冷的石頭。

如今想來,謝云綺那樣的天之驕子怎會喜歡她這樣一個明家的養(yǎng)女?

他看重她,接納她,娶她為妻,為的不過是她身后的明家。

如今大業(yè)已成,他已御極宇內,二哥一死,誰也無法再撼動他的皇位,他自然也就沒了顧忌,開始清算起她這個枕邊人來了……

等她想清楚一切,竟覺這么大的皇宮,卻彌漫著無處可話的凄涼。

她不可抑制的扯開嘴角,嘲諷的笑了一聲,雙手用力攥緊成拳,心臟一陣又一陣的痙攣。

明明那一刻,痛得萬箭穿心,卻偏偏能笑得云淡風輕。

原來如此。

一個不貞的皇后,一個轟然倒塌的明家。

哪有什么夫妻情深,不過是他二十年,枕上籌謀罷了。

……

明禛一死,明家徹底倒了,樹倒猢猻散。

就連墨書也被謝云綺調去了別處,再發(fā)現(xiàn)時,人死在后宮的冷水井里,懷里還抱著宮外明家往宮里遞進來的紙條,可惜上頭的字跡被水泡爛了,根本看不清寫了什么。

一夜之間,明氏上下幾百口人,死的死,逃的逃。

偏偏以前同她爭了一輩子的三姐姐沒能入宮成為謝云綺的皇妃,倒是在明家一向不爭不搶的表姑娘甄寶珠成了新后。

聽人說,她進宮時身邊帶著個五歲的孩子,眉眼與新帝像極了。

明翙怔了怔,干涸的眼眶布滿了血絲。

她安靜的聽著那些荒誕的話,心口空落落的,像被人用冷刀子狠狠剜去了一塊。

當年謝云綺遠在擁雪關中了毒,她信不過別人,親自前去送解藥,三個月大的孩子就這么沒了,后來她陪他在擁雪關駐軍一年,環(huán)境惡劣,風雪交加,她又懷了一個男孩兒,生下來時,那孩子渾身青紫,沒了呼吸,就葬在青鸞峰下,現(xiàn)下,怕是尸骨都寒了。

宮人小心翼翼的問,“貴妃娘娘,你沒事兒吧?”

明翙抬手拂去眼下的淚痕,淡淡的說,“沒事?!?br>
在封后大典前,明翙也沒能去送一送明家老祖母的棺槨。

謝云綺禁了她的足,奇怪的是,自她不鬧以后,他也時常來看她。

以前那樣明艷驕縱的人,開始變得不大愛說話,她每日只低頭吃些流食,身子日漸消瘦,身上的疤痕越發(fā)紅腫潰爛,就連御醫(yī)也說,她的肌膚,再也恢復不了從前的瑩潤。

明翙沒說什么,眼底沒了光,一把枯骨安靜的躺在床上。

謝云綺偶爾會同她說幾句話,大部分時候夫妻二人都很沉默。

謝云綺同她沒有話說,便讓新后甄寶珠前來勸她接納新帝封妃的安排。

她們從前住在一個屋檐下,不是親姐妹,卻勝似親姐妹。

“定國寺那件事陛下讓我保密,可我始終是你阿姐,不忍心哄騙你。翙妹妹,你早該明白陛下的心意,他從始至終,都未曾喜歡過你?!?br>
已到人生盡頭,甄寶珠點兒刺激已經算不了什么。

她早就知道謝云綺的真面目,更清楚他與甄寶珠的私情,也明白定國寺未來皇后失貞是他們二人共同的謀劃,如今,內心早已沒有半點兒波瀾。

明翙望著甄寶珠那張明艷如初的小臉,一時間竟有些恍惚。

這一晃,人生的三十五年就這樣過去了,一個人能有幾個三十五年?

她將自己的心血悉數傾注在謝云綺身上,他卻狠狠地背叛了她。

她知道,新朝初立,謝云綺大刀闊斧的整頓明家,剔除了這個最具威脅的外戚,但也不想在百官面前落個狠毒無情的名聲,所以才會日日來她的鳳陽宮做給前朝看,以便彰顯他的大度。

可這樣的憐憫和虛偽,她不需要。

明家已敗,她要去地底下,陪他們去。

……

謝云綺以為,明翙肯睡覺,肯吃飯,肯喝藥,便是肯活下去。

他并非對她無情,二十年的少年夫妻,就算她是明家女,他也肯冒天下之大不韙封她做皇貴妃,將來,她只需要在宮里,做一個聽話懂事,安守本分的妃子,他會許諾讓她平安的度過下半生,若她喜歡,他還會給她一個孩子,以解她當初在擁雪關喪子的遺憾。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封后大典那日,她并未身著貴妃的朝服,而是穿了她曾經在閨中時最喜的朱紅色錦繡長裙,赤著白嫩的雙足,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兒,登上了宮城的城墻。

城墻底下,眾人表情千奇百怪,甄寶珠身穿大紅的皇后吉服被宮人們簇擁在最前面。

明翙一低頭,便看見了她臉上勝利的笑容。

是啊,她輸了,汲汲營營一輩子,到頭來,被枕邊人用她的清白設計陷害。

一場精心設計的榮譽謀殺,貞潔與孝道兩座大山壓在她身上,讓她不得不將后位交出來,送給他真正的心上人。

她在三十多個流淚的夜里,想了很久才從被欺騙的憤怒與陰霾里走出來。

到今日,她心底對謝云綺已經沒有半點兒愛與期待了。

“謝云綺,當年墻頭馬上,你對我說,要愛我一生一世?!?br>
“彼時我信了你,拿一生一世來愛你,我信守承諾,而你卻失了信?!?br>
她翩然一笑,站上墻頭,抬頭看了一眼頂上的蒼天。

白雪紛紛揚揚,重重疊疊的宮殿,碧瓦紅墻,好似一幅仙境。

她竟一點兒也不覺得冷。

“二哥從前最疼我,我要去找二哥?!?br>
謝云綺心下一慌,望著她搖搖欲墜的身影,喉嚨梗塞。

“明翙,你下來!”

明翙一直沒看他,這會兒才低頭遠遠對上他烏黑深邃的眼神。

她搖搖頭,又明媚無雙的翹起嘴角。

“你同甄寶珠好好的罷,多生貴子,長命百歲,若有來生,我是再也不要遇見你的?!?br>
她說著,張開雙臂,像一只自由的鳳鳥,歡笑起來,“謝云綺,我要走了!”

語罷,女子縱身一躍。

那道火一樣炙熱的紅色身影,從城樓上墜下來。

所有人都驚呼一聲,唯有謝云綺往前沖上去,眼睜睜看著明翙渾身是血的落在他眼前。

有宮人凄厲的大喊一聲。

“貴妃娘娘!”

“沒了!”

他的脊背剎那間繃緊了,眼前一陣陣發(fā)黑。

天地之間,雪粒紛飛,白茫茫一片,唯有他眼前的那抹紅,像一把鋒銳的利箭,狠狠刺穿了他的胸口,痛得鮮血淋漓。

……


她話說完,明禛神情越發(fā)冷峻,棱角分明的俊臉愈發(fā)沉釅。

明翙自認為自己解釋得很清楚,可在明禛聽來,她是太懂男女之事,才會解釋得沒有半點兒錯漏,再聽她說話的條理與語氣,根本不是一個十五歲懵懂少女該有的。

“二哥?”

明禛垂眸,掩住心底莫名的煩躁,只道,“無事。”

在新月小筑用過飯,趁天色未全黑,明禛起身從屋中出來。

明翙送他到門口,忽然感覺廊下的男人停住了腳步。

她眨眨眼,不明所以,便見男人向她靠近了幾步,大手往她臉頰上摸來。

她猝不及防,小臉瞬間雪白,下意識往后一退,眼底流露的那抹慌亂沒瞞過明禛的眼睛。

明禛手指頓了頓,改換方向落在她發(fā)頂,緩緩拍了拍,“澗西已經成為過去,日后,你好好在燕京住下,燕京浮華詭譎,二哥會護你周全?!?br>
明翙渾身緊繃著,不知男人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自從定國寺那事兒后,她很抗拒同男人太過親近。

更何況,她嫁給謝云綺二十年,幾乎沒有享受過云雨之事的快樂。

謝云綺根本不愛她,偶爾碰她也只是為了讓她懷上子嗣,好讓明家放心,后來她第二個孩子死了,她身上一直不大好,謝云綺假說為了她的身子著想,再沒碰過她,實則與甄寶珠在別院日日顛鸞倒鳳。

這些話都是甄寶珠親口告訴她的,她一個人躺在鳳陽宮里,被甄寶珠臉上那勝利者的微笑刺得心口血肉模糊的疼。

起初,她還心存希望,期待謝云綺能向她解釋解釋,后來看見甄寶珠的兒子,她便心如死灰,再沒向謝云綺開過口。

明禛見她又在發(fā)呆,大手順勢往下,捏了捏她嫩白的臉頰肉。

明翙沒反應過來,便也沒躲開,意識到時,皮肉都繃緊了。

明禛心情略好的放開手,嘴角似乎有了一抹笑意,“我回了,腿上記得上藥?!?br>
明翙仔細去看他面色沉靜的俊臉,又發(fā)覺是自己看錯了。

二哥不茍言笑,嚴肅正經,很少對人笑的。

她倒是期待自己日后能多逗他笑笑,是以點點頭,等男人遠去,才回過神。

她顫抖著手指撫上剛剛被男人摸過的地方,心頭有些疑惑,驀的回想起在定國寺被那些男人糟蹋的日子,又忽的惡心起來。

墨書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她不對勁兒的,急急上去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外頭風大,姑娘回去歇著罷?”

明翙捂住唇,什么也沒吐出來,只是巴掌大的小臉白得像一張紙,“我沒什么大事兒,別聲張?!?br>
墨書擔心道,“要不要請大夫過來瞧瞧?”

明翙回了屋子,感受到屋里的暖意,胸口的沉悶緩解了不少,“不用了,不用告訴任何人,鬧得大家都擔心。”

在一旁多看了幾眼的知棋若有所思地盯著明翙的肚子瞧了瞧,安靜地低下眉眼不說話。

……

自從在新月小筑住下后,明翙每日都會去壽春堂請安,同姜老夫人說話解悶兒。

呂氏鞍前馬后地在姜老夫人面前伺候,日日都能與明翙打個照面兒,“明翙那丫頭也不知吃錯了什么藥,油鹽不進,我讓她來我院兒里坐坐也不肯,以往她不是不喜歡同老東西親近么?怎的這次從澗西回來人就變了?”

她身后的宋嬤嬤道,“夫人別擔心,這日子還長著呢,您有的是時間與四姑娘周旋?!?br>
呂氏輕嗤,“她我還沒放在眼里,一個黃毛小丫頭罷了,又沒有父母,世子對她瞧著也極為冷淡,府上姑娘們,哪個不怕世子?過幾日她自然會來找我的。”

不過明翙總是比她去得早,她也不知她到底有沒有跟老夫人說甄寶珠換院子一事。

她也不好開口向老夫人打聽,更何況,這過幾日便是長樂公主的馬球會了。

府上的姑娘們都要去,她手頭還有很多事兒要忙,一時也撒不開手來關心甄寶珠。

這日,明翙從壽春堂出來,迎面便碰上等在雪地里的甄寶珠,層層疊疊的雪花落在她發(fā)髻上,將她裝點得如同一個雪雕玉砌的雪人兒一般。

“四妹妹!可算被我遇到你了!”

明翙打眼瞧見她打扮得楚楚動人的模樣,忍不住冷笑了一聲,“甄姐姐真是好閑情雅致,竟在這兒等我,就不怕被雪淋壞了身子?”

甄寶珠沒聽懂她話里的揶揄,歡歡喜喜地走過去,“我好幾次來你院兒里,墨書都說你腿疼不舒服在家里睡著,一時沒敢打攪,這不,今日才有空將你的荷包送來?!?br>
說著,把那繡工精湛的荷包從袖中取出,遞到明翙面前。

明翙誠心耍弄甄寶珠,根本沒去祖母面前提靜思園的事兒,但她是有心要甄寶珠這個荷包。

畢竟謝云綺與她成婚后,身上還藏著這么個東西,一藏便是二十年。

如今,她親手把玩著甄寶珠繡好的這白鶴騰云荷包,心情無比復雜,卻又格外暢快。

“甄姐姐的繡工果然名不虛傳,這白鶴繡得當真是栩栩如生?!?br>
鶴,一向被視為君子的高潔之鳥,象征著養(yǎng)尊處優(yōu),沒有野心,不諳世事,甚至被認為是不堪一擊的弱鳥。

然而,鶴實乃猛禽,可以搏鷹。

正如蟄伏隱忍的謝云綺一樣。

難怪謝云綺會對甄寶珠不一般,原來,他們才是知心人。

“妹妹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這手藝實不該拿出來丟人現(xiàn)眼,若非妹妹答應幫姐姐轉圜靜思園的事兒,姐姐哪敢在妹妹面前班門弄斧呢?!?br>
她倒是謙虛。

明翙收了荷包,對她抬了抬下巴,“你且等著,我已同祖母說了?!?br>
甄寶珠眸光亮了亮,臉上堆滿和善的微笑,“真的么!”

明翙嘴角淡勾,“這還有假?”

甄寶珠道,“妹妹待姐姐真好,姐姐都不知道該怎么感激妹妹了。”

明翙睨她一眼,將荷包揣進袖子里,“你不用謝太早?!?br>
說完,帶著墨書從她身側揚長而去。


明禛沒說話,輕輕將她打橫抱起,小姑娘輕得很,窩在他懷里像只貓,“不重?!?br>
謝云綺不喜歡抱她,每次都是她厚著臉皮去靠近他,他偶爾心情好,才會抱她幾次,但都很勉強,她依賴地將腦袋靠向他時,她能感受到他的僵硬。

可二哥會怕她冷,擔心她肚子疼,知道她腿上受過傷,會不在意任何人目光的背著她。

明翙心里有些發(fā)酸,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自從定國寺那事兒后,她分明厭惡任何男人的觸碰,有些小廝走得近了,她都害怕惡心。

可唯有明禛,她只要堅持堅持,還是能讓他觸碰自己。

大概是他從小將自己養(yǎng)大,她又虧欠他良多,心底對他沒有抵觸罷。

如此想著,她心安理得地往他寬厚的懷中靠了靠,只不過脊背仍舊僵硬緊繃著,小手揪著他玄黑的衣袖,并未有—絲放松警惕。

但明禛并未如謝云綺—般對她很抵觸,外面謠傳說不近女色的明禛大人,這會兒不也親昵的抱著她么?

明翙心下琢磨,二哥應該不是身上有病,也不是斷袖,他只是有謝氏那樣—個母親,對女子不擅長接近罷了。

等他遇見陸姐姐便好了。

想到陸希光,明翙眼神黯了黯。

陸家是第二日才來的,要明日才能見到她。

明禛向來言簡意賅,尤其應對女子,不善言辭。

明朔屋子里出事兒,明翙卻第—個出現(xiàn)在那兒,他原是擔心她才過去看—眼。

如今她全須全尾的,他也就放了心。

“溫玉茹沒什么壞心,你可以適當接近。”

明翙本來已在男人懷里昏昏欲睡了,聽到男人性感低沉的聲線,又忍不住抬起頭來,望著他流暢漂亮的下頜線,“二哥放心,我知道的?!?br>
“明朔是個瘋子,你記得要多遠離?!?br>
“嗯。”

“但他并無惡意,也是明家—份子。”

明翙彎眸淺笑,“我知道,所以二哥并不厭惡大哥哥是么?”

明禛頓了頓,道,“沒有?!?br>
明翙嘴角的笑意越發(fā)深了,上輩子她哪有心情靜下來聽二哥說這些?

當時她初來燕京,又驚又怕,可骨子里又驕傲,不能讓明家這些人看不起自己這個真正的外人。她拼了命掙表現(xiàn),又害怕手里染了血的明禛,不敢與他親近,在呂氏挑撥下,對明家每個人都心懷芥蒂。在她眼里與她—樣是外人的甄寶珠,明家人人都是壞的,沒人與她分析這些人的性格,也沒有告訴她該怎么去跟他們相處,她靠著呂氏和甄寶珠,也靠自己的琢磨,才—錯再錯地走錯路。

“這次不會了?!彼偷湍剜羌獍l(fā)酸。

風聲落雪聲淹沒了她這句話,但明禛離她最近,聽得—清二楚。

他不知明翙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些什么,讓那個驕傲自負又極度自卑的少女,變成如今這樣懂事乖巧的模樣。

他只知道,自己對她,最心疼。

回到明翙屋子前,懷里的人已經睡熟了。

明禛熟練地將她抱到床上放進被褥里,如同幼時,她在他書案旁睡著后,什么響動都吵不醒她,睡得當真跟個小豬似的。

如今她雖已十五歲,但在他眼里卻還是跟個孩子—般,睡著后呼吸有些重,嬌嫩的嘴唇微張,濃密的長睫在臉上投下兩片漂亮的陰影,那張巴掌大的精致小臉兒卻是欺霜賽雪的白,臉頰干凈無垢,沒有半點兒瑕疵。


“墨書,四姑娘在不在?”

世子身邊兩個長隨,長安性情與世子一樣,不近人情,長平個性隨和得多,還喜歡與人開玩笑,院兒里的丫頭們都喜歡跟長平親近,墨書也不例外,“外面雪大,姑娘沒出門,一直在家呢,長平,可是世子爺有事要找我們姑娘?”

長平讓人將箱子放在廊檐底下,拍了拍身上的雪,笑道,“明日長樂公主的馬球會,世子讓我把這一箱子皮貨送來讓姑娘先挑揀一張喜歡的,然后再送往別處?!?br>
“呀,那我來得可太巧了?!泵餍蹼p手插在毛絨絨的袖子里,被冷風吹得緋紅的精致小臉兒簇擁在那潔白的兔毛兒里,笑得又乖又甜,“四姐姐呢?怎么還不出來?那我可要先挑咯?!?br>
明絮自從聽了明翙的話,當真與新月小筑走得親近。

呂氏多次找她話家常,她都找借口回絕了,如今,她與明翙關系日漸交好,發(fā)現(xiàn)自己這位四姐姐當真聰慧至極,哪像個十五歲不諳世事的小丫頭,瞧著倒像個成熟穩(wěn)重的大人了一般,同樣都是從澗西老宅來的,她到現(xiàn)在還放不開與大姐姐二姐姐她們交際。

明翙打起簾子,攏著厚厚的披風出來,打眼瞧見明絮那得寸進尺的小表情,嫣然一笑,“二哥哥送來的,都是咱們姊妹的,五妹妹年紀最小,你先挑?!?br>
明翙話音一落,又一道尖利的嗓音傳來,“那我呢?四妹妹可別厚此薄彼,咱們姊妹可是見者有份兒的?!?br>
明翙唇邊笑意微凝,轉身看向院子入口處。

一道纖細若柳的身影俏生生的立在那兒,白茫茫的雪霧里,她一身蔥綠色對襟短襖,淺粉色織金下裙,梳了個風情萬種的垂髾髻,兩根赤鳳金釵斜插入鬢里,為她那本就咄咄逼人的長相添了幾分凌厲。

快十年沒見了,乍然看見年輕時的明微,明翙又緩緩翹起了唇角。

算起來,這還是她重生后,第一次與明微正式相見。

選院子那日,不過匆匆一瞥,之后兩人還沒見過呢。

“今日是什么風,將三姐姐吹來了?”

“自然是西北風。”明微看不慣別人比她長得美,而明翙美得太過突出,她自小事事喜歡與明翙爭搶,不管什么,都要與她爭個高低,西北二字也是諷刺她從西北澗西鄉(xiāng)下過來。

她走到廊下,抬手便將箱子打開,見那里頭層疊了幾張上好皮貨,染了丹蔻的指尖掃過那張最珍稀的純白狐皮,眼神一亮,“我就要這個了!”

長平皺起了眉頭,抬眼看向站在一旁神情不明的明翙。

世子的東西本可以全都給四姑娘,若非怕旁人生出嫉妒心,才每人都送了一張。

但三姑娘實在太不懂形勢,四姑娘的東西也敢搶。

他剛要開口,明翙便已笑出了聲,“三姐姐,那張狐皮我看中了,憑什么要給你?”

明微眸色微變,徐徐抬起頭來,圓盤似的臉上多了一絲不耐,“四妹妹這般小氣?這箱子東西又不是只給你一人的,世子哥哥可是給我們每個人都準備了的,我既選中了這張便沒有再讓給你的道理,更何況,我還是姐姐呢!”

“又不是親姐姐。”明翙嘴角泛起一抹淡嘲,也不看明微那囂張刻薄的嘴臉,“長平,把我的狐皮拿出來,再讓五妹妹先選?!?br>
明微氣不過,沖過來便攥住那狐皮,往地上一扔,一腳狠狠踩了上去,“這是我看中的,明翙,你一個鄉(xiāng)下來的配穿這樣的好東西嗎?今日我得不到,你也別想要!”


還有明朔,也是明翙開口勸她讓她將他激來,他才來了馬球會的。

倘若他沒來,又發(fā)生了她與小廝私通—事,只怕她便是渾身長滿嘴也解釋不清。

如今細細想來,這—切絲絲相扣皆是明翙的功勞……

“四妹妹,你的腦子……”

明翙歪頭,“怎么了?”

溫玉茹眸光晶亮,她不知該如何解釋明翙的煥然—變,也不知該怎么問她是如何變得這般聰慧的,她只知道夸贊,“瞧著又好看又好用!”

明翙噗嗤—笑,“哪有大嫂嫂這樣夸人的?!?br>
“嫂子說的都是真心話?!睖赜袢愕溃耙郧拔铱傁胫胰撕秃湍滥赖?,無風無雨的最好不過,可現(xiàn)在……”

明翙見她若有所思的模樣便知她在想什么,意味深長道,“大嫂嫂想說什么?”

溫玉茹從未像此刻這般有過野心,她出身不低,家世清貴,溫家阿父是翰林大學士,雖無大權力,卻有大名聲,溫氏家中世代都是讀書人家,身家清白家教嚴格自不必說,因而養(yǎng)出些淡薄性子,她嫁入明家只想相夫教子,從未想過爭搶些什么,可呂氏如此待她,她又為何要對呂氏留情?

她暗自定了定決心,抿唇道,“我是明朔的妻子,是大房的—份子,也是明家—份子,我不能—直受制于呂氏?!?br>
明翙微微—笑,軟糯的語氣卻是循循善誘,“大姐姐想做什么,只管做便是了?!?br>
溫玉茹咬咬牙,“若我要奪大房的權呢?”

明翙坦然道,“有什么不可以么?”

溫玉茹心下—動,心臟的地方好似被什么東西輕輕撞擊了—下似的。

她心潮微微澎湃,現(xiàn)下是真心實意拿明翙當妹子。

她抱了抱她,還想與她多嘮叨幾句呢,門口那男人又在催促。

明朔避嫌,沒進去屋中,卻在門口耐心地等溫玉茹同明翙說話,他知道今夜溫玉茹受了驚嚇,需要有個人給她安慰,只是他沒料到自己卻不是她的第—選擇,而才遠道而來不久的明翙不知何時與她的關系已經這般好了。

溫玉茹嘴上說著煩人,心底卻甜蜜得很。

她促狹道,“那嫂子先回去了,四妹妹早些休息,明日馬球會上好好表現(xiàn),到時候好找個如意郎君?!?br>
明翙也不害羞,她來馬球會,既不要謝云綺了,自然要為自己尋—個更好的夫婿。

“嫂子快去吧,別讓大哥哥等急了。”

溫玉茹紅著臉出了門,明翙知道明朔的性子,只怕夫妻二人回去,少不得要—頓折騰。

墨書送了人回來,忍不住與明翙分享,“姑娘,大公子真是奇怪,瞧著是個禁欲的,實則對夫人熱絡得很?!?br>
明翙自己其實也是個半斤八兩的廢鐵,對夫妻間那點兒事知道得并不太多,她只知明朔對溫玉茹那可是如野獸—般……

這話還是上輩子溫玉茹自己在家宴上不小心說漏嘴的,被她聽見了。

她起初心底對此不屑—顧,這有什么好炫耀的?

直到后來她嫁給了謝云綺,才明白清湯寡水的夫妻,當真沒有半點兒意思。

明朔算什么?他充其量是因著殘了—條腿,故作冷漠罷了。

而謝云綺那才叫真正的禁欲冷淡。

不過仔細想來,他也只是對自己冷淡罷了,想必對甄寶珠應當很是熱情,不然二人為何會背著她有那么大—個孩子?

想起自己死去的那個兩個孩子,明翙嘴角泛起—抹淡嘲。


明翙回過神,自己抬手將系帶系緊,“墨書姐姐,給我個燈籠?!?br>
墨書聽話的準備好一盞氣死風燈,屋外風雪那樣大,黑洞洞的,凜冽的北風呼嘯不已,那股子透徹人心的寒意游絲一般往人骨頭了鉆,她送姑娘走到門口,搓了搓小手,“姑娘要去哪兒?”

明翙對她一笑,“你在家歇著,我出去走走,很快便回來?!?br>
墨書無奈,也不想再回屋,只在門口翹首等著。

明翙孤身一人提著燈籠往外走,沒過一會兒便來到了春山苑大門外。

整個安陸侯府都在黑暗里陷入了沉睡,只余走廊上翩然的宮燈還亮著。

她微微揚起腦袋,透過紛揚的大雪往那古舊的牌匾上看去,泛著酸澀的眼眶里忍不住溢出兩片朦朧的水霧。

明日是她正式遇見謝云綺的日子,也是二哥哥同陸姐姐第一次見面的日子。

陸惜光是燕京學政陸大人的獨女,生得清麗脫俗,又才情動人,是燕京難得一遇的大才女。

二哥被人詬病的一輩子,唯有陸姐姐知他、懂他、護著他。

他那樣不近女色的人,也會因陸姐姐而破了自己的規(guī)矩。

只可惜,因甄寶珠從中搗鬼,陸姐姐沒能與二哥成為眷屬,無奈之下,轉而另嫁了他人,之后十幾年,二哥再沒對別的女人動過心。

明翙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二哥能有這么一個全心全意愛他懂他的人,她其實應當是高興的。

可一想到二哥對她的愛,會分給另外一個女子,心底還是會不大舒服。

“四姑娘?”長平頭上堆著積雪,抖著衣袖推開院門,就見明翙淚流滿面地站在門口,乍然一驚,“這么晚了,姑娘怎么一個人在這兒?外面多冷啊,快,進屋里坐!”

明禛還在書房處理公務,聽到門口響動,神情一斂,眉心便皺了起來。

他放下公文,站起身,走到書房門口。

明翙已經乖巧地站在了長平的傘下,眼眶紅彤彤的,似乎剛剛哭過,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如同水洗了一般,看起來仿佛一只被拋棄在雨夜的小貓崽,可憐至極。

明禛神情冷峻,劍眉迭起,修長的黑眸立時籠了一層寒霜。

“又被人欺負了?”

明翙搖搖頭,從長平傘下出來,三兩步便走到男人面前。

明禛微愣,到底沒有動。

她身上還帶著潮濕的寒氣,卻也不管不顧地往男人身邊湊,而明禛只是皺了皺眉,并未嫌棄她什么。

“我夜里睡不著,能不能到二哥書房坐坐?”

“進來?!?br>
明翙莞爾一笑,率先進了屋子。

書房里燃著炭火,十分溫暖,她脫下厚厚的披風,搓著小手坐到熏籠上。

春山苑的布局還是同她幼時一樣,沒什么太大差別,燕京的天兒跟澗西不同,一到八九月便開始冷了,到了十月十一月下起大雪,一連要下上三四個月不見天晴。

她自小身子畏寒,身體不好,時常要吃藥喝湯,但又不離開二哥。

是以二哥的房里,總會給她預備一張小椅子小矮榻或者一個半大的熏籠。

那時她太小了,他在書案前讀書,她便躺在熏籠上昏天暗地地睡覺。

等她睜開眼,便能瞧見二哥那得天獨厚的英俊臉龐,極為賞心悅目。

沒想到這陳舊的熏籠還在,上頭還有她兒時無聊用刀子刻出來的一大一小兩個小人兒畫像,只是她如今十五歲,睡不下,只能坐在上頭。

繼續(xù)閱讀請關注公眾號花讀書香回復書號1295


網友評論

發(fā)表評論

您的評論需要經過審核才能顯示